他打得确实差,完全就是个新手,连出牌的规则都要胖子在旁边偶尔讲解一下,才能明确如何按照规矩打。
所以阿南很悠闲,甚至还跟帘子后的朱聿恒扯起闲谈来:“喂,你们宫里人不打牌吗?”
胖子顿时脸色大变,惶惑地看着朱聿恒。
而他的手略微一颤,把一张绝对不该打的牌丢了出来:“怎么看出我是宫里人?”
“那难道神机营也不打牌吗?”阿南心花怒放,推倒面前骨牌,又赢了一条,伸手去开下一条,“你这样的人,能隐藏自己的身份吗?宋言纪宋提督,你说呢?”
“呃……”胖子喉咙像被人掐住一样,咕噜地响了两下,硬是咽下去了,没发出来。
而朱聿恒没说话,甚至动都没动一下,但只那么坐着,便已经感觉到他周身森冷的气息。
见他脸色难看,胖子小心地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退下。”他冷冷地掷出两个字。
胖子赶紧躬了躬身,快步出了水榭。
朱聿恒上手缓缓洗牌,清冽的声音也略有些迟滞:“你……是怎么认出我身份的?”
“我猜的。”她手上飞快地叠着牌,因为他在自己面前吃瘪,感到特别愉快,“看你这架势嘛,神机营所有人都对你恭恭敬敬的,又随便就能在后院安排下这么大的场面,肯定是这里的大人物。听说这春波楼的幕后老板就是宋提督,所以我就随便猜猜,没想到果然猜中了。”
“哼。”他冷哼一声,没再说话,只是周身冒出的气息更冷了。
阿南猜测他大概因为太监的身份被她看穿,有些恼羞成怒了。她心下更加愉快,想着这个宋言纪本来就不会玩骨牌,现在情绪不定,应该会输得更惨吧。
可惜她的心理战没有成功。不过几局,他摸清了骨牌的规则,下手又利落又凶狠。
摸牌,算牌,出牌,不假思索行云流水,虽依然在输,但几局下来,阿南发现他俨然已开始把控节奏,自己竟然是跟着他在打了。
“不能啊……”阿南自言自语,明明他不可能使诈,更不可能懂得骨牌的套路,可为什么每次下注、跟注、撤注都是有如神助?开牌就赢,撤注就输,消牌从不失手,打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不但就此守住了阵脚,甚至还隐隐有扭转劣势的趋势。
“你真的是第一次打骨牌?”阿南问。
他用那双漂亮至极的手捏起两张牌,看了看,推倒在她的面前,嗯了一声。
阿南打眼一看,简直都要气笑了——双梅花,他就这么随随便便摸到,还随随便便打了出来。
“你不怕我出双天牌?”她咬牙撇了牌,开下一条。
“不可能。你手中的牌,勉强凑一对杂七,一对铜锤,敢翻的话,我和你全赌。”
“不用翻了,我撤注。”阿南直接把牌给埋了,然后恼怒地问,“你是不是偷看了?”
“我只是按照几率来推算。”
“怎么推算?我下一局就能拿天牌,你也算得出来?”
他扫了一眼牌桌,说:“不能。你现在同时拿到两张天牌的几率,不到六千四百分之一。”
阿南不由敲了敲手中的牌,翻过来看了看。但以她的眼力都看不出暗记来,这个可能性大概没有。
这个人的算法,好像和她的不太一样。
幸好,二更已过,阿南算了算自己的输赢,只要稳住,在三更之前输得慢一些,反正多一文钱都是她赢。
为了拉慢节奏,阿南便和他开始闲扯淡:“你之前不玩骨牌,那都是玩什么?”
他看着牌桌,敷衍道:“下棋。”
“下棋?围棋?象棋?双陆?”
“围棋。”
“你看起来不像是能坐在那儿下一整天围棋的人。”
他顿了顿,说:“是。一般十几二十步左右,我会觉得那局棋已经结束了。”
阿南正想笑,但再想了想,又觉得头皮有点发麻,问:“你……的意思是,你已经知道了后面所有的棋步?那你下棋时最多能算几步?”
他淡淡道:“九步。”
阿南想了一想棋盘的样子,顿时头皮发麻。
十九路围棋,共有三百六十个可以下棋的点。他的九步,是指棋盘上所有能下的点,在九步之内,后续可能的所有变化。
所以他的算法是,三百六十个可能性乘以三五九乘以三五八……一直乘到三五二。
最可怕的是,看他游刃有余的样子,如果有可能,他也许能从九步之后再延伸九步,直至终盘。
她声音有点颤抖了:“算错过吗?”
“没有。”他毫不犹豫。
阿南只想掀翻面前的桌子,大喊一声“老娘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