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寿?”皇帝一声冷笑,道,“他重罪流放,算什么关系重大的人物?朕指的是,北元送来和亲的王女。”
阿南姿态一向不端正,蜷缩在角落里喝着茶,听酒肆的人纷纷攘攘,难得这一刻的舒适,将所有烦恼忧愁抛在脑后,竟有些恍然不知今夕何夕了。
一贯爱热闹的她心里升起一点小小庆幸,幸好没有抛下阿琰一个人跑回海岛去,不然的话,她现在岂不是孤单得要命。
酒肆内的人闲极无聊,自然开始聊起八卦。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皇太孙殿下的婚事,这回可是真定了!”
阿南顿时竖起耳朵,关注那个口沫横飞的中年男人。
旁边人果然和她一样来了兴趣:“听说应天那边可是择了许久,最终是花落哪户人家?”
“怕是那许多姑娘都要伤心了,最终杀出来的这个人,真是令人想都想不到,料都料不着!”
阿南喝着渴水,看那个大叔卖关子,觉得自己要急死了。
众人也是催促不已,直等吊足了旁人胃口,那中年男人才神神秘秘道:“我前月不是去北镇那边贩羊么?结果听到一个消息,你们猜怎么着?北元送王女来和亲了!”
“北元王女?”他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愕然,“哪个王啊?”
“就是圣上之前北伐时归附的宁顺王,如今北元朝廷溃败,全靠他为幼帝摄政。我亲眼见送亲的队伍从北镇穿过,那架势,那阵仗,浩浩荡荡,队伍足有上百人!”
旁边一个老人捋须道:“只是送王女过来,未必就是与太孙结亲的。”
“那不然呢?论年纪,难道她是入当今圣上的宫闱吗?论身份,难道她过来下嫁朝臣?论排场,怎么看都是两国通好的架势!”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又纷纷点头称是,认为此事八九不离十了。
阿南喝着茶,剥着手中蚕豆望着窗外垂柳,只觉堂内太过喧哗了,她这么爱热闹的人,心口也升起了些许烦躁。
“不过,皇太孙娶北元王女,这没有先例,也不太可能吧?你们难道忘了当初秦王妃的事儿?王保保一世英雄,可他妹妹嫁给秦王后,还不是被送到外宫去,连面都懒得见?”
“那不一样嘛,听说那位王妃连汉话都不会说,和秦王怎么会有感情?如今北元已经被圣上几次北伐打服了,送来的王女肯定熟悉我汉家文化,只要肯好好守规矩,以后边关宁静,对咱们老百姓来说岂不是一桩大好事?”
众人顿时纷纷赞成,那位常年在边镇来往经商的大叔甚至开始畅想常年开关贸易的好日子了。
阿南慢慢喝完了茶,跟老板娘打了个招呼,起身往外走。
她心里有点懊悔,不应该点这味渴水的。
老板娘这次的橙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苦,有点涩,还有点酸溜溜的……
辞别了祖父,朱聿恒怀着重重心事来到驿站,问明了阿南的住处,拐过走廊敲了敲门:“阿南?”
里面传来阿南轻快的声音:“阿琰,快进来。”
朱聿恒推门而入,谁知双脚刚迈过门槛,只见面前黑影一晃,一条人影便向着他袭来,直取他腰间的日月。
他下意识一旋身,避开对方的来势,正要反击之际,抬头看清了面前的人影,居然是阿南。
毫不迟疑,他便垂下了自己的手,任凭流光飞闪,腰间日月被弧形光点缠住,一拉一扯之际,脱离了他的身体,被对面的阿南牢牢握在了掌中。
“阿琰,你这可不行啊,连自己的武器都看守不住?”
朱聿恒望着她狡黠笑容,扬了扬唇:“这是你为我所制,拿走也是理所应当。”
阿南慢悠悠地在椅中坐下,散漫地盘起腿:“是吗?那我可真拿走了,而且,我还要把它给拆了……”
话音未落,她的手一挑一勾,精钢丝串联的莲萼顿时松开,所有珠光玉片散落满怀,无法收拾。
朱聿恒略带诧异地挑挑眉,却并未出声。
“真的不急啊?”阿南见他神色如常,终于笑了出来,从怀中掏出一束银白丝线,在他面前一晃,说,“逗你都无动于衷,真是不好玩。喏,我拿到天蚕丝了,替你做个真正的‘日月’。”
“天蚕丝?”那丝线轻如棉絮,入手沁凉坚韧,朱聿恒诧异问,“你在京中,哪里寻来的天蚕丝?”
阿南手下不停,将精钢丝撤换成天蚕丝,随口道:“我和金姐姐碰头啦,给她送药膏时她转交给我的,说是傅准之前交给绮霞的,绮霞知道金姐姐要北上,就让她带过来了。”
“傅准?”朱聿恒显然没料到是他,略略皱了一下眉头。
“是啊,想不到吧?不过傅灵焰传下来的东西,也只有他能这么快拿到了。”阿南悻悻说着,专注地将玉片挽系调整好,又处理好残缺的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