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司南,看起来不像是能被轻易左右的人。”
紫禁城的高墙让天空显得异常狭小,金色与红色大块铺陈之中,御苑的草木被缩禁于小小的丈围之内,显得紧密而局促。
皇帝在亭中置酒,与朱聿恒对酌。
亭畔摆满盛开的名种菊花,亭外药香弥漫,亭中人却并未因馨香而纾解心绪,相反的,皇帝望着面前的孙儿,面露忧怒之色。
“之前朕怀疑司南是青莲宗乱贼时,是聿儿你力保她,并且答应朕说,你会驯服控制住她。可后来她在西湖为了救前朝余孽而置你于死地,你又迅速忘却了这般深刻的教训,轻易对她消弭戒心。朕倒是有点好奇,究竟是你试图掌控她,还是她已经掌控了你?”
朱聿恒立即起身,垂手道:“司南当初所作所为,孙儿一刻不敢或忘。但放眼天下,若无她助力,孙儿身上的山河社稷图,怕是会陷入绝境,因此……无论她如何作为,孙儿总得先行纵容。”
皇帝端详他的神情,问:“你确定能收服这种乱臣贼子?”
“阿南虽伤害过我,却也曾多次救我于必死之际,而且她此次亦是真心诚意随我去西北破解阵法,愿圣上详加考察,再给予她些许机会。”
“怎么,担心朕会对她下手?”皇帝挥挥手,示意他坐下,“算了,朕只是提醒你,要时刻谨记她的身份和来历。”
朱聿恒默然坐下,点头表示记下。
见他目光中神采尽敛,皇帝便又问:“还记得朕之前对你说过的话吗?为了天下、为了朕与你的父王母妃、为了苍生社稷,你该当如何?”
朱聿恒缄默抬手,将掌心虚按在毒脉淤痕交集之处,嗓音略带喑哑:“是,孙儿会不惜一切、不择手段,活下去。”
皇帝抬起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上,殷切的目光似在他的心上灼烧出斑斑焦痕:“好,这才是朕的好孙儿!”
取过酒壶给他斟了杯酒,皇帝推到他面前,又道:“朕原本对你很放心,因你自幼沉稳冷静,从未令朕失望过。但这几次灾难,你总是跟着那女匪孤身冒险,虽得列祖列宗庇佑一一化险为夷,可你是未来天子,将来朕的江山都要交到你手中的,何必冒如此大险?”
“山河社稷图古怪艰难至极,孙儿幸得阿南相助,否则我一人绝无法力克。”朱聿恒语调平静,但其中坚定意味分明,“孙儿对这些也算初窥门径,如今性命既已岌岌可危,不如放手一搏,与阿南同进同出,好歹多几分胜算。”
“朝廷养这么多人,事到临头他们不出马,让你这个太孙亲力亲为,这像什么话?”皇帝声音微冷,“此次西去,你别劳身费心了,朕召集的那些江湖各派人士,这一路你可熟悉了?”
朱聿恒道:“已有初步了解。其他门派都已知道了底细,只是孙儿尚对拙巧阁怀有疑虑。”
“傅准虽有龙凤皇帝血脉,但他只是外孙,自古以来未闻前朝公主招赘育子,能恢复外祖父江山的道理。何况□□得位之正,天下皆知,他一个江湖门派,能成什么大事?”皇帝一笑置之,道,“此人你不必担心,朕自有信得过他的道理。”
祖父决定的事,朱聿恒自然只能应下。
“你身怀山河社稷图,如今虽无法阻止病势,但你这一路化解了顺天和渤海的大灾,杭州的大风雨灾害也得以大为减轻,也是于社稷黎民立了大功。此去玉门关,朕会倾举国之力,不仅为助你,也是为西北扫除灾患。”他抬手轻拍朱聿恒肩膀,不欲流露心内情绪,转了话锋道,“如今北元在边疆又有异动,朕不日将巡视西北,你既要去玉门关,便先替朕作为先锋,先行视察吧。只是敦煌僻处西北,外族、青莲宗、前朝势力盘根错节,你务必小心行事,切勿被卷入旋涡,危及自身。”
朱聿恒恭谨应了,道:“有陛下亲自布局,孙儿自然无虑。”
“当初朕与你商定,你在前方破解山河社稷图,朕在后方彻查凶手。如今真相逐渐浮出水面,既是蓟承明在你幼时下手,那必定与青莲宗脱不了干系。如今山东青莲宗已清剿大半,听说宗主已逃窜至西北,你这一路亦当留意。”
皇帝交代了大事后,想想又道:“另外,此去敦煌还有一件事,先交托给你吧。”
“请圣上示下。”
“敦煌那边,出了一桩诡异的命案……”皇帝思忖着,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关于一场雷电不偏不倚刚好将人劈死的事情——而那个人,偏偏又是关系重大,绝不能死的那一个。”
朱聿恒听到“雷电”二字,顿时脱口而出:“陛下指的是,卓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