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夫(4)
柔软的女胎,四个月大,从母体掏出来,满身血污,不情不愿,一刀又一刀划过去,面目全非,骨骼与肉身绞成一团,甚至不如一只鸭,鸭尚能挣扎。
婴孩来源于爱情,未经人事先尝苦难,父母不要它,在投生的路上被扔进一只黑袋子,放在一旁。
女人初醒,疼的说不出话,眼泪汩汩的流。
“医生,有什么不对,太疼了。”
“再打一针麻醉吧,太疼了啊。”
一只螳螂朝袋口爬过去,通体碧绿,在滑腻的血污里站不住脚,扑腾着翅膀掉进去,医生没注意,扎紧袋口处理谋杀现场,势必一丝血迹也看不见,一点罪恶也不留下。
怎么会有虫?
沈嘉在门口等,寂寂的走廊尽头传来婴儿的出生,那是产房,一个婴孩临时,他的面前,一个婴胎死亡,一堆烂肉,血肉模糊。他觉得头晕,胸闷,一阵阵恶心,走廊刷着绿油漆,小虫在地上爬来爬去,一家不挂牌的医院,便宜近乎一半的价格。
手术室传来一声惨叫,他妻子的叫声。
陈红锦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见了他,一个巴掌甩过去,扑在他怀里狠狠痛哭。
也许是医院的错,也许是他们的错,医生说胎儿时间太长本就有风险,总之……他们再不能有孩子了。
那是沈嘉第一次面对死去的婴儿,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谋杀,他们都是凶手。
第3章 弑夫(3)
后来,还有一次,他好了一些,又一次,再一次,他没感觉了,仅仅是签字,在手术室门口等待,哄不同的年轻女孩,买昂贵的礼物补偿他的过失,她们自愿的,他心安理得,再怎么样都没了第一次的心悸,他成了一个惯犯,满手鲜血,青春,还有爱情。
又是手术室,医生摘下口罩,把脸色苍白的艾草推给沈嘉,例行公事的嘱咐:“下次注意,一个月不能有房事,不能吃冷的,保养身体。”
十几年里连医学都进步了,拿掉一个小小的生命,刚杀了人的母亲可以自己走出医院,成本减至最小,谋杀好似买菜,第一次还心痛,惯了便没有感觉。
艾草第一次怀孕,格外欣喜,欢欣雀跃的给孩子想名字,没发觉身边的男人一脸厌倦。
“这个孩子咱们不能要。”他说着跟不同人重复过的话,“还不是时候。”
艾草傻了。
他们谈了一夜,艾草只是哭,哭的像只小羊羔,凄凄哀哀,沈嘉司空见惯,不放在心上。
“乖,去打了,养好身子,下个月我带你去香港购物。”
“是我不好,以后一定小心。”他不忘软语温存:“今天我去买菜,做好吃的给你。”
艾草抹净泪水,怨恨的白他一眼:“你会做什么?还不是得我来。”
孩子拿掉了,因为发现的早,用的药流,没太大感觉,除了疲惫,它还是团细胞,不用承受剥皮蚀骨之苦,死的痛快。艾草从冰箱里掏出一盒超市买来的鸭子,拔净了毛,白条条的一只裹在保鲜膜里,拎出来放在水龙头下面冲。
沈嘉眉头一皱:“我不吃这个。”
鸭肉也是他的噩梦,靠女人养活与提携的历史,贫穷,黑暗,不堪回首,谁肯再吃它?谁肯把最耻辱的过往一遍遍咀嚼?
沈嘉态度坚决,艾草只好把鸭搁在一旁,换了鸡翅,强撑着在厨房忙碌,男人很感动,从背后圈着她:“辛苦你,以后再不会了。”
“我最喜欢艾草,我发誓,必定对艾草不离不弃。”他说惯了,不觉得别扭。
“要是食言呢?”
沈嘉想了想:“要是说谎,就让我也怀孕一次!”
艾草倒了一锅油要做炸鸡翅,转过苍白的脸,亲了亲沈嘉他的脸:“你这种人,下辈子该去做海马,海马都是公的生孩子,让你也试试开膛破腹的滋味。”
沈嘉安慰她:“谁让这辈子做了人呢,女人都得过这一关,古时候更惨呢。”
艾草紧了紧身上的羊毛披肩,颓然道:“女儿上辈子都是父亲的情人,我现在做你的情人,来生就要做你的女儿,让你再不能欺负我。”
沈嘉哈哈大笑,不以为意,艾草阴毒地瞪了他一眼,抓起灶台上的鸭子,啪的丢进油锅里,盖上锅盖,滚油把整只鸭炸的噼啪作响,油花砰砰击打着锅盖,艾草面无表情,冷冷道:“你们这些人,就该这么炸。”
她的眸子比普通人眼色浅,阳光一照,像极了一只冷冰冰的昆虫。
艾草换了衣服,要出门。
“你好好休息,又要去哪?”
“去店里,今天约了顾客,不能不去。”
沈嘉嘀咕道:“你那丁点大的店里到底卖什么啊,不赚钱还非得天天看着,你也真是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