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风向翼+番外(7)
“好歹是青丘的七皇子,注意注意形象。”
“我今日结婚了,我、我高兴啊!来,燕冰,今日你我不醉不归!”谢玉台左臂勾上程燕冰的肩膀,右手挑起一盏八分满的酒杯,递向程燕冰唇边。
后者偏头躲过,扶正了一身酒气的那人。
“少说胡话。你今日跟我不醉不归,那新娘子谁管去?这锅我可不背。”程燕冰接过酒杯,顺势将烈酒洒向身旁桃树。“席间众人,你每人都对饮过至少一杯了。应酬之责,你已尽到十分。”
“那又如何?我还没有尽兴。”谢玉台眼波沉沉,似乎极其不满程燕冰倒掉那杯酒。他整个人攀在程燕冰的身上,踉跄着脚步,要去夺那人手中杯盏。
“玉台,别再装醉。你和我都知道,这几十坛桃花酿还醉不了你。”程燕冰将酒杯举高,冷声道。
谢玉台听闻此话,眼中的迷离渐渐散去。他站直了身形,整个人无比清明,哪里还有半分醉酒的样子?就连双颊上的红晕,好像也在慢慢散去。
“戌时已过,你该回房了。”程燕冰将酒杯搁在桌上,说道。
“回房,做什么?”谢玉台怔怔反问。
“洞房花烛,佳人良宵。”程燕冰顿了顿。“在春秋殿做了十几年的花魁,这些事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谢玉台没接话,他瞧了一眼跃上柳稍的明月,半晌,负手而归。
他却没有径直回房,而是沿着幽深的小路,来到了王宫内赏月最佳的玉萧亭。
玉萧亭位于飞鸿桥正中,揽月池之湖心。这座凉亭与拱桥实为一体,通身为冰晶琉璃打造,映以寒池月色则有七彩流光。池边四周皆有假山环绕,夜幕之下山影重重,池中藻荇相交,恍如松竹柏影。
而波光清冽,潋滟不绝,明月高悬时恰好投落于水池正中,故此池得享“揽月”之名。
谢玉台踏上琉璃阶,站在拱桥最高处的亭阁。长风穿身而过,扑面满夜寒凉。他双手搭在亭栏,任由一身喜服翻飞。
不知站了多久,身后有脚步传来。谢玉台没有回头,不满地嘟囔道。
“燕冰,你别催我,我——”
他话未说完,只听身后之人柔柔地叫道。“小台。”
谢玉台恍然回眸。身后的三王妃银冠高耸,月白长裙,臂钏珠玉琳琅,正对着他笑得温柔缱绻。
谢玉台忙回身行礼。“见过三王妃。”
“新婚之夜不陪细君佳人,做些尽欢之事,却跑来凉亭赏清月。”三王妃走上前来,与谢玉台并肩而立。“后生真是雅兴。”
“王妃谬赞。”谢玉台别过头,心虚道,“只是方才婚宴上多喝了几杯,直接回房怕唐突了小君,便出来散散酒气。”
王妃一笑,不可置否,望向天边自顾自感叹。“这月亮真是好看。从前在洞庭时,我是不爱赏月的。可自从来了青丘,便爱上这一方明月。你可知为何?”
“这难道……是青丘的月与洞庭的月有什么分别?”谢玉台不解。
王妃缓缓摇头。“明月千古,尽是一轮。可赏月的心境却有不同。从前在洞庭,亲眷团圆,挚友在侧,便也不觉月光珍贵。但跋涉千里来了青丘,与故人唯一的交集便是同望这九霄清辉,这才爱上赏月一事。”
谢玉台何其聪颖,已听出王妃言外之意。
王妃继续说道。“我与那今日赶到的新任圣女,虽没有打过照面,她却是我的同命之人。我私心作祟,想关切她,却是有心无力。唯望小台将心比心,多多照拂细君。”
王妃垂眸,末了又加上一句。“我知道,你与她都不容易。”
话已诚恳至此,谢玉台再无推脱的余地。他退后半步,弯腰拱手。
“晚辈谨遵王妃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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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伍·洞房
由此,谢玉台别了那一轮明月,回到自己的沉香榭,以复杂而难言的心情,推开了那扇涂着喜漆的院门。
院中景象与他离开时并无不同,锦灯挂彩,红烛剪纸,只是夜色将院内喜饰都添上一层旖旎。水叶见是新郎官赶回,忙迎上前。
“公子终于回来了。合卺酒、龙凤烛皆已备好,公子快些入洞房吧。”
水叶说着,殷勤跟在谢玉台身后。谢玉台不瞧她,大步推开房门,一只脚跨进门槛。
“那些礼节我自会做,你不必跟来。”他整个人挡住半开的门缝,语气不容拒绝。
“是。”水叶犹豫数秒,还是退了下去。
谢玉台进了内室,关上房门,径直走向最里面的暖阁。他门开得急,一阵夜风跟随他的身形卷入,直撩起榻边静坐之人的衣角。
只见他的那位小君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并腿坐在锦床边。凤冠霞帔已卸,头顶只披着一片胭脂色的方形锦缎,四角盖沿垂下,将整个脖颈都遮住。她头颅低垂,背脊却挺得笔直。乍一瞧是恭顺谦卑的模样,细看却仍有傲骨不肯摧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