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风向翼+番外(40)
他正担心此处是魅妖布下的幻境,然而谢小皇子却会错了意。
“嗨,能有什么不靠谱的?”谢玉台满不在乎道,“小爷在春秋殿都是常客,还怕这等勾栏瓦肆?”那语气颇有些骄傲。
“别犹豫了,小爷保护你。”谢玉台媚骨上身,冲段冷送了个秋水眼波,直接推门而入。
段冷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他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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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贰拾·飞声
阁内设施古朴简雅,并不是谢小皇子想象中的香艳模样。一张檀木书案上放着笔墨纸砚,梅兰竹菊四君子画高挂于壁,博山炉袅袅传出淡雅的松木香。
最里侧的墙壁上,还有“格物致知”四字书法,活像某个文人墨客招待笔友的厅堂。
谢、段二人一走进来,阁内的笛声便停了。一阵窸窣声响后,一个身着翠墨色文士长衫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阁楼二层。
“稀客啊,稀客。”眉眼温和的男人缓缓走下沉木阶梯,“能来到暗飞声处者,皆是稀客。”
“先生,刚才那笛子是您吹的吗?”谢玉台单刀直入,“我们方才在街市上听到,觉得清雅如仙界之音,所以就一路寻过来了。”
“哈哈,过誉过誉,我替拙荆谢过二位。”
男人拱手笑道,“既是为曲而来的知音,那么就请上楼一叙吧。”
谢玉台与段冷踏上楼梯。木梯似乎从未承过如此重量,有些摇摇欲坠。谢小皇子走在上面,突然有些恐高,还好段冷在身后不着痕迹地扶了一把。
只见二楼的雅室内,一名身穿烟色绣蝶袄裙的女人背对他们坐在一把交椅上。她面前有一扇一尘不染的窗子,漫天的风雪正在其中缠绵。
谢玉台从未见过那样的窗。窗面并非纸糊,而是用某种冰晶琉璃锻造,几乎微不可见。它此刻框柱冬天的一角,让风与雪的漫舞就像一场盛大的即兴演出。
三人刚在雅室外驻足,端坐的女人便立刻察觉。
她将头偏过一个极小的角度,冷冷道。“他们是妖族?”
一个不算温和的招呼。谢玉台下意识觉得,这笛声的主人可能不欢迎他们。
只听那名男子回答。
“他们是慕曲而来的妖族,并无恶意。”他走到女人身后,揽过她的肩头。“别怕,我在呢。”
他俯身下来,在女人耳旁说了些什么,女人点了点头。随后男人又退回室外,对谢、段二人说道。
“拙荆是凡人,几年前曾被妖族所害。因此心生芥蒂,出言不善,望二位莫要见怪。”男人说着,拉过了几个圆凳,“笛曲的前半阙已过,如果二位肯赏识的话,可以一同坐下欣赏后半阙。”
这正是谢玉台求之不得的。他立时接过了老板手中的圆凳,满脸笑意道。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见段冷还无动于衷,连忙向人使眼色,段冷只好在谢玉台的挤眉弄眼中坐了下来。
老板见状,拉开了雅室门口的浅麦色纱帘。女人婀娜的背影在纱帘的遮挡中变得影影绰绰。谢玉台见她缓缓将一支碧玉笛横在唇边,对着窗外寒光,吹出第一个音节。
笛曲悠扬,如泣如诉。谢玉台闭上眼,任由笛音带他穿过溪流潺潺的幽林,落木萧萧的原野,翻越过巍峨陡峭的险山,在山巅与长风共舞。落霞染云时,他亦做了那一只孤鹜,羽尖触过长空的温度,再落于傍晚寒凉的浅滩。
笛曲将尽的低吟处,他听见过往流逝的抓不住的岁月年华。他在沉香榭中等待着命运的降临,而他始终走不出那一方屋檐。
尾音落幕,阁楼间的回响亦渐渐消弭。谢玉台睁眼,问老板。
“令妻……是否也曾经历过身陷桎梏却不得解脱的境地?”谢玉台的双眸染上一丝凉薄,“否则,又怎能吹出尾段这样的靡靡之音。”
“小先生果真是知音。”老板说道,“拙荆曾是人间乐坊的乐师,年轻时被妖兽掳到妖界,逼她日日作曲,每日晨昏皆需吹上两个时辰。若是吹得不好,便要受到严厉的对待。”
“那日,她正在山洞中为妖兽吹奏新曲。恰逢我赶着镖车路过,听出了拙荆曲调中的求援之意,于是便与镖友们合力破了妖兽的洞壁,从那粗鄙之物手中救出拙荆。”
“后来,我弃了运镖的营生,与拙荆在这荒寒之地开了‘暗飞声处’,她作曲,我制笛。虽然赚的钱没有以前多了,但日子倒也闲适清净。”
男人如今一身书生衣袍,气质文雅,当真看不出曾是干那刀口舔血的营生。
谢玉台感慨道。“由此说来,还是这玉笛将你们二人牵系到一处的。”
“是啊。多亏拙荆没有放弃希望,一直在用笛音求援,最终等来了我。可惜……我仍去晚了一步。”老板说到伤情处,抬臂将袖口晃过脸颊,似是抹了把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