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绝色.(23)
那里放着的,正是她想救回来的东西。
没有人珍惜过她画的画,这其中也许包括她自己。
即使是这次运动会,它也被她被遗忘在操场的角落。
而第一次画画给盛南的那个母亲节,最后的画面是画进了垃圾桶,她一边哭一边写作业。
此时此刻,好像有人把童年的画从垃圾桶捡起来了。
捡起来、拼凑好、送到她的面前,告诉她,每一分心意都应该被认真对待,你的也不例外。
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怔怔看着他。
他那么高,黑发和眉眼都有些湿漉漉的,身上的衣服也是更深的颜色,折叠整齐的班旗却没有弄湿一角。
顾桢伸手递给她,声音漫不经心却很好听:“给,救回来了。”
第9章
「2009年1月1日
原来不是伞足够大。
是在她没有注意的时间地点,伞身一直朝着她的方向倾斜。」
——四月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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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肆月莫名想到自己最初遇见他的那天,他遍体鳞伤,怀里的妹妹毫发无损。
而现在,他怀里护着的,是她从小到大不被珍视的心思。
布料握在掌心,是干燥的、柔软的,让人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它被妥帖放置在最安全的地方,蓝白色调没有任何晕染,他写的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心动、感谢、酸涩、委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齐齐翻涌充斥胸腔。
如此近距离地站在他的面前,沈肆月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的小小翅膀,不安颤抖。
她懊恼自己怎么嘴那么笨,除了“谢谢你”再无说不出其他。
于是,语言不能表达的感激,通通都跑到那双与他对视的清亮眼睛里。
顾桢剑眉微扬,目光清明一派坦荡:“没事。”
运动会之后,沈肆月在征得班主任同意后,拥有了班旗的所有权。
歌里唱着“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她不奢望私有富士山,她只想收藏他写的字。
11月期中考试成绩出来,沈肆月从中下游到了中游,是第26名,虽有进步,却是道阻且长。
成绩单分两列,第1列是1—25名,第2列是26—50名。
她的名字刚好和他并排,却是两道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期中考试之后一连两天,各科老师都在讲评试卷。
数学课上到最后,魏平生嗓子都哑了:“还剩一点时间,大家拿出来期中考试的试卷,课代表帮我讲讲?”
这次数学题难,满分集中在清北班和竞赛班,普通班的就那么几个,顾桢是其中之一。
大家都回头看他,沈肆月也跟着回头。
她伪装得像个看热闹的普通女同学,嘴角有轻轻抿起的弧度。
自己都说不清,就只是看一眼而已,你怎么就可以开心一整天呢?
男生没说什么,站起身,手里是自己的试卷。
这周她的课桌在第一排,正对讲台,抬头就能看到他。
男生肩背很直,上课习惯戴眼镜,薄薄的镜片架在挺直的鼻梁上,下颌清晰,脸型偏瘦还白。
沈肆月想起有个词,叫“禁欲”。
魏平生替他开口:“就不每一道题都讲了,大家哪道题不会?”
“最后一道大题的二三小问。”
“填空题的第五道。”
“函数,函数!”
教室里吵吵嚷嚷如同菜市场。
沈肆月翻了下自己的试卷,软而轻的嗓音,轻易被淹没在喧嚣中:“最后一道选择题。”
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最后一道选择题还有人错吗?”
马上有人附和:“就是啊,那不是送分题?”
沈肆月有些无地自容。
手里的数学试卷悄悄举高,挡住她涨红的脸颊,耳朵尖儿仿佛要烧起来。
心底尽是懊恼,她无比希望顾桢没有听见,没有听见自己问了那么蠢的题。
下一刻,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像雪后雾凇,咬字清晰又好听——
“那我们就从最后一道选择题开始吧。”
那一刻的心情,像凡夫俗子被神明听见自己的祷告,不可思议,受宠若惊。
他戴眼镜的时候有种斯斯文文的书卷气,她莫名想起《情书》里的藤井树。
其实他和柏原崇完全不像,他不忧郁,更冷淡,只有眼神是如出一辙的干净明亮。
后来,跟集合有关的题,沈肆月再也没有错过。
高考考到类似题型,她有那么一个瞬间微微晃神,想起站在讲台上的少年。
他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仿佛会发光,讲数学题时眉眼间都是风发意气。
他认真而又耐心地讲那道很基础的集合题,永远定格在她情窦初开的中学时代。
当天下午,学校召开表彰大会。
全年级两千人,只有年级前一百有资格上台颁奖,每次十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