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12)
“知道,过来。”
哥只能叹了口气,走到他旁边,问:“怎么了?”
“手。”
哥把手伸了出去。
纪流明脑袋微低,握住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串红绳,小心地给他系好。
“别再弄丢了。”
哥一愣,下意识就要抽回手,被他摁住了。
纪流明轻轻笑着,仰着头看他,在哥发白的脸色里,他说:“新买的。”
“不是高中送你的那串。”
漱玉又闹了两三天。
他不吃不喝,纪流明就掰着他的嘴喂。他要打要骂,纪流明就随他。他威胁纪流明要跳楼,不活了,当天下午,所有门窗都被封上了锁,连个蚊子都飞不进来。
漱玉气的又哭又闹,骂他神经病,骂他疯。纪流明都欣然接受,然后一脸平静的问他待会要吃什么,把漱玉气的,又给自己招来一顿打。
“纪流明,你混蛋。我当年瞎了眼,失了智我才喜欢你。我就是有病,纯纯的有病。”
他累了,哭不动了。纪流明就过来,把他脸上的泪痕擦干净,说:“骂我就行了,别骂自己,你特别好,真的。”
“我讨厌你。”
“嗯。”纪流明说:“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
“我不要你喜欢我!我不要!!”他又吼叫了起来,近乎崩溃。
“可这不是我能控制的。”纪流明有些无辜地说,带着委屈,很轻很轻地在他肩头说:“我也不想喜欢你,我想恨你,可我恨不起来啊。我没有办法了,我只能爱你。”
“我只能爱你。”
漱玉没力气了,靠在他怀里,让眼泪永无止息的、不停的掉落。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左右,漱玉好像终于接受这个逃脱不了的现实了,不在天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人。纪流明眼下的黑眼圈也淡了许多,脸色慢慢变得正常,他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直到某一天下班。
他回到家,没有人,空荡荡的,像墓地。阴冷的风从窗户里钻进来,像飘零恶鬼的叹息和嘲笑。
他走过去,指腹在尖锐的木屑上碰了碰,看见了压在窗户下的一张纸。
纪流明展开。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写的很是难看,还不如高中生补作业时写的字。但很规整,每一个比划都倾注着主人的认真,不难读懂。
【哥走了,你们不要吵架。好好的,我想你过得幸福开心。】
纪流明面无表情的把纸撕了,利索果断的拨打了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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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当天晚上,纪流明就把他哥从某个私立的精神病院里拎了出来。
他当时的样子可可怜了,眼圈通红,病号服下的躯壳纸一样单薄,却又好像地上积攒的落叶,风一吹就散到了天涯海角,再也拼不成一个整体。
纪流明把他撵到车上,锁好车门,声音沙哑地问:“没吃饭?”
“......”哥偏开头,眼睫像是被风吹抖的蝴蝶翅膀,脆弱的让人能够轻而易举的折断。
纪流明从扶手盒上拿出一个面包,撕开给他:“先吃点。”
“...我不——”
“吃完在闹。”他态度强硬,不容拒绝。
哥只能接过面包,小口小口地咬了起来。他是拗不过纪流明的,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想要什么,也就必须要得到什么。
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早就习惯了。
“吃完了。”
“喝水。”
哥接过保温盖,视线在里面奶白色的液体中停顿,细细皱起了眉。
“什么都没放。”
哥的肩膀轻轻颤了颤。
纪流明视若无睹:“喝吧。”
很普通的纯牛奶,和从前每个早晨与夜晚喝到的味道一样。但实际上,他很讨厌这个味道,很讨厌纯牛奶。
慢吞吞地咽了下去后,他说:“你不应该来找我。”
“你是我哥。”
“我们不是亲生的。”
“但这有什么关系。”
哥又开始叹气了,“你怎么这么笨呀,我又不是你亲生的哥哥,又有病,你把我丢了不管才是最优解的。”
“我有良心。”
“可我不想连累你。”
“那你带着我住进小舅家,受尽白眼和嘲讽的时候,也是连累吗?”
哥急了,“那怎么能说是连累,我答应过叔叔照顾你,就一定会做到,这怎么能算是连累呢?”
“流明,你不能这么想的,我是哥哥,我比你大,这就是我的责任,知道吗?”
“那我让——”他打住,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说:“你为什么老是这么以为,为什么老是把我当小孩子看。你永远都架着你哥哥的责任,以为我还是十几年的那个小屁孩,用你自以为的好欺骗说服着你自己,让你把我做过的所有错事和所有不该都美化成弟弟的不懂事,然后自顾自的怪罪自己,怪罪自己没有教好我,没有做好一个哥哥应有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