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124)
陈叶尽直喘粗气。今天晚上,他并不是来和词遇吵架的。这么多天,苦闷压抑的情绪积郁胸膛,把他不断往难以忍受的极限逼迫。天知道他要用多大的力气,才拨通词遇电话,抓稳手机,挤出声音,对那头一言不发的人说话?词遇却把他的心情当作一个彻头彻尾的玩笑,带他到这种场合,以漫不经心、不屑一顾的态度,让他置身于周遭赤裸裸的情色目光中,成为一个随便谁都可以讽刺、轻蔑、侮辱的玩物。
陈叶尽咬紧牙关:“词遇,我——”
微醺的、温热的气流忽然拂来。
暗夜里,略带凉意的唇,毫无征兆地覆压,封堵住他即将发出声音的嘴唇。
陈叶尽一震,不待做出反应,肩头力道蓦地加重,他往后急退,被猛地抵到墙角。
后脑勺撞到坚硬的墙壁,顿时痛意席卷。词遇一抬手扣住他脑袋,手指插进他发隙间,把他更深地拉近自己。
陈叶尽怔在当场。
用了漫长的几十秒,才逐渐意识到,词遇在吻自己。
意识这一点,却让他愈发愣怔。
以至于连眼睛都忘记眨,任由词遇按牢他,带着凶狠的意味,重重碾压他的嘴唇,撞击他牙齿,探出舌,缠住他的舌,在他口腔里肆虐扫荡——而他,竟一瞬间丢了魂,一动不能动。
之前,词遇一次都没有吻过他。
即使那次,词遇用金钱购买他身体,把他摁在怀中狠狠贯穿,词遇从始至终,依然保持一丝冷酷的清醒。没有温存,没有体贴,更不可能存在含情脉脉,仿佛恋人的亲吻。
可是现在……
陈叶尽脑中轰然,荆棘在体内疯长,嗡嗡嗡嗡,耳膜边无数乱虫飞舞。
他怔怔失神之际,嘴唇突然一痛,血味迅速往舌苔蔓延。
陈叶尽吃痛地佝起背。
词遇这一下咬得够凶,腥热的血顺嘴唇溢出。
他抬起手背,正打算把血擦掉,词遇忽地夺过他双手,推到头顶。
“用舌头舔掉。”
陈叶尽有点吃惊地看向词遇。他与词遇距离极近,词遇半眯如野猫的双眸清晰落入眼帘——那双眼睛里异光流动,熏染潮湿的醉意。阑珊夜色中,散发奇异的压迫感。
陈叶尽如同受到蛊惑,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舐唇瓣上的鲜血。
他舔舐时,词遇眼中的异色愈发浓郁。
血的味道浓浓铺满味蕾,刺激得陈叶尽肌肤微微发麻。
伤口很深,陈叶尽舔去血渍没多久,鲜血再一次沁出。
他双手被词遇捺住,只得再次伸出舌头,还未落去,唇上忽地一热。
词遇捏起他下巴,低着头,沿他嘴唇血渍慢慢舔过。
顿时,陈叶尽只觉被什么给魇住了,眼睁睁看着词遇慢条斯理地舔掉自己嘴唇鲜血,撬开他牙关,把舌头探进口腔,一点一点将他嘴中的鲜血也舔舐干净。
不知怎的,他觉得词遇似乎很享受他血液的味道。
直到词遇离开他的唇,他仍恍惚站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舒服得傻掉了,不发火了?”词遇抬起他的脸。
霎时间,陈叶尽自灵魂深处惊起一个觳觫。周遭的景象蓦地消褪,他仿佛又回到七年之前,眼前站的,仿佛又是曾经那说话有点毒、脾气有点大,但时不时,又流露一种别扭温柔的少年。
他几乎产生一种词遇在哄他的错觉。为什么?因为他很难过、因为他失控发火,所以词遇哄他吗?不、不可能……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他害得词遇那么惨,词遇恨他恨得要命,怎么可能好脾气的哄他、安慰他?
一定是酒精的作用。
词遇喝醉了。
词遇在做什么,只怕他自己都意识模糊,无从分辨。
“你找我是想说什么?”词遇低低问。
陈叶尽本来有很多话想说,经历今晚的种种混乱,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见他不语,词遇冷笑一声:“之前不是话很多吗?有种冲我大吼大叫,怎么现在倒一声不吭,变成了哑巴?”
陈叶尽看了看他:“词遇,你喝醉了。”
词遇静静盯陈叶尽一阵,眼中情绪瞬闪,醉意似迷蒙烟雾,隐绰间,浮现冷月似的清明。
他没再说什么,松开陈叶尽,转身走向街边。
陈叶尽站在原地,还未从词遇的眼神中回过神来。那是怎样的眼神?
词遇并未回头,淡淡对身后的陈叶尽说:“过来,上车。”
第二十二章
开车的人是SAM。
七年时间,足以把任何人的面庞洗刷得模糊不清。但,当SAM出现在他房间门口的一刻,他很快便想起了这个气质沉默的栗发男人。
SAM与他最黯淡的记忆联系在一起。
那天,他发现副驾驶座位的SAM,知道词遇也在车中。他拔足狂奔地追赶,却怎么都追不上,置身拥挤噪杂的大街,惶然四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