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双(81)
张欢替他租的loft典型的两层架构,中间楼梯朝上一左一右摆了两张床,这种小房间看着精致,但住着跟酒店没什么两样。
没有通风的阳台,没有饭香四溢的人间烟火,天亮了出去,天黑了回来。
盛燃已经记不清家该是什么样的了。
余行进屋后就有些局促,把行李拖在沙发边上进退两难,盛燃把水壶里的水倒干净,一边重新灌了自来水烧上,完事后瘫在沙发上,笑道:“不是吧,你指着我这个伤患给你收拾行李?”他指了指靠门的一侧,“你睡那边,我先去洗澡。”
医院呆了几天,快臭了。等他费劲洗完澡出来,余行已经麻溜地铺好床,还给他倒了一杯水,提醒他该吃药了。
电脑的主机和显示屏还堆在角落,那是余行吃饭的家伙,但屋子里只有一张餐桌,再买一张电脑桌也放不下了。
“你将就着在那办公吧。”盛燃擦着头发冲餐桌抬了抬下巴。
余行从乱七八糟的事情中回过神来,也明白自己并不会真的就心安理得地住下去,等明天就找找房子,尽快搬出去,所以他也压根没打算把其他东西拆出来。
“再说吧。”他累了,随便搪塞了一句,盛燃也没深究,自顾自弄药吃。
浴室里的水汽散了一些,余行拎着一袋子东西走进去,盛燃吹完头发剃完胡须终于放松下来,刚打算看会儿电视打发下时间,祁年的电话窜了进来。
“盛燃,”对面的声音疲惫不堪,“出院了吗?”
“嗯,”盛燃盯着茶几上的胶囊出神,“回家了。”
“伤口怎么样了?”祁年说,“还疼不疼?”
“不疼了。”
“别太动弹,药也记得吃。”
“好。”
一问一答,公式又客气。
祁年鼻子一阵泛酸,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就不关心我这几天在哪,跟谁在一起吗?”
盛燃叹了口气,扶着茶几站起来,慢悠悠晃到落地窗边,看到玻璃上倒映着的自己,半个月了,头发长长了一点,挺帅。
“工作很忙吧,要接手家里的生意,”盛燃顾左右而言他,“你不用操心我这边,我挺好的。”
“盛燃!”温温柔柔的年轻人露出獠牙,语气里带着憋闷已久的怨怼,“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开口还是舍不得。
“对不起,”良久,盛燃说道,“我找不回当初的感觉了。”
如他之前所说,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可就算过不去又怎么样,他锒铛入狱,他天之骄子,祁年清清白白的人生不该染上这样的污点。
祁年哽咽着:“可是我过不去,盛燃,我过不去。这七年来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在里面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还有多久你就能出来了。我被我爸妈送出国,他们藏起了我的护照,那时候如果能走着回国,我都愿意。”
他的声音染上明显的哭腔,为这段感情,也为自己不甘的七年。
“盛燃,怎么就过去了呢?如果我没有留那封信,如果我没有说分手,还会过去吗?”
盛燃不知道,他也想过很多如果,是不停推着他往前走的事实一遍又一遍提醒他,没有如果。
“年年。”他终于换上了多年前的称呼,却更像一种安慰,“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假设从来没有意义,可是你知道吗,以前在电话里听到你哭,我会着急,心疼,恨不得立刻出现在你身边。可是现在……我只觉得抱歉,是因为我,你才这么难过。”
简而言之,这不再是一种喜欢。
祁年深深吸了一口气,痛苦又不肯死心:“你想过我吗?你在里面的时候想过我吗?”
“想过,”盛燃诚实道,“怎么可能不想呢,可是越来越少了。年年,在那座不见天日的牢笼里,我每天都在想,为什么我的人生变成了这样,为什么余让变成了这样,为什么他会说不认识我,为什么就把自己撇得这么干净。我怨天尤人过,也恨过,可等我回过头来才发现,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已经小得快看不见了。我很久没再想起你,偶尔脑海里掠过,从想念,到遗憾,到释然。”
他冷漠地说出一串串字眼,将身上千斤重担一甩而下。
“年年,我们七年前就结束了。”
那边再没有回答,隐约的啜泣声持续了几分钟,最后变成嘟嘟的忙音。
盛燃如释重负地靠在玻璃上,祁年不该再拽着腐烂的缰绳拖着他,难道非要两个人血肉模糊才算完吗?
他在窗边站了太久,没注意到浴室里的水声早就停了。盛燃才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个人呢,等他回过身,余行正假模假样地要去洗杯子。
“听见了?”盛燃拉上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