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双(63)
盛燃反抗着捡起手边的不锈钢叉子,毫不犹豫地刺向了孟宇麟的大腿。
“啊——”孟宇麟尖叫着连连后退,盛燃手脚并用着再次爬上灰头土脸的台子,终于把罪恶的手机抢在手里,然而那边哪肯善罢甘休,孟宇麟捂着大腿一瘸一拐地走上台阶,誓要与他同归于尽一般。
“盛燃,车来了!”屋外传来祁年由远及近的声音,盛燃不想再与他纠缠,用尽力气将风琴朝台下一推,孟宇麟被倒下的重物牵连着滚下台子,受伤的脚被压在了底下。
祁年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盛燃,我爸妈的车在外面了,快把余让带去医院吧!”
盛燃从混乱中清醒过来,他把视频暂停,将手机揣进裤兜里,跌跌撞撞地奔向余让,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祁年看到风琴下挣扎的某人,厌恶地瞪了一眼,然后踢开眼前碍事的碎瓦残渣,说:“我们走!”
影剧院到门口的一段路仿佛长得没有尽头,余让就这么倒在他的怀里,盛燃手上还沾着他的血,他的身体是烫的。
光明袭来,无比刺眼。
门外有辆挂着H市车牌的SUV停了下来,前排下来的两位家长被眼前的一幕震得目瞪口呆,就在不久前,这两位大人还语重心长地把盛燃赶走了。
可盛燃已经无力思考,为什么祁年的父母会出现在这里,他都无所谓了。
“爸爸,快带我们去县城的医院。”祁年打开后排车门,跟盛燃一起把余让抱了进去。
家长虽然满是犹疑,可还是飞快调转车头,朝着反方向奔去。
盛燃恍惚地吹着秋天的风,却不知他跟小镇的故事在今天画上了句号。
“年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祁母从副驾驶转过身,心惊胆战地看向浑身是伤的少年。
祁年扯着衣服盖住余让的下半身,抽泣着摇头:“你先别的问了。”他看着盛燃脸上的指甲印,心疼得直掉眼泪,“盛燃,你脸怎么了?”
“嗯?”盛燃回魂般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点疼,“应该是孟宇麟抓的。”
他猛然想到什么,把孟宇麟的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界面一直停留在视频暂停的地方,没有锁上。
祁年也看清了屏幕中的画面,不忍地偏开头。
盛燃手在抖,不知是因为抱余让脱了力,还是因为愤怒、伤心或是别的什么。他大拇指滑到右下角删除键。
删除视频。
页面自动跳到了相册的前一张照片,他愣住了。
那是他跟余让,一周前他从H市回到小镇的那个夜晚。
余让似乎在,亲他?
疯了,疯了,都他妈疯了。
盛燃居住的城墙在一点点坍塌。他看着怀里昏迷的少年,只觉得这个世界黑白颠倒,无理至极。
一整个白天盛燃都是混乱且无序的,他没有印象自己是怎样把余让抱下车,又怎样把余让送进了手术室。
祁年的父母提醒他,这不是他一个小朋友可以解决的事情,应该通知余让的父母过来。
余让的父母?
盛燃茫然地想,余让哪还有什么父母。
“那他的监护人呢?”医生也在催促,“让他的监护人过来吧,住院费也得交一下。”
盛燃出去打了半个小时电话,第一个电话打给了他不屑低头的盛桥椿,在父亲严厉失望的嘲讽下要了几万块钱。
他又想办法要到了余让班主任的电话,辗转之后得到一串数字,手机号的主人叫余茹霞,是余让的姑姑。
“余行在医院里。”盛燃开门见山地说。
“你是谁?”对面的语气比意料中平稳,这听起来好像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盛燃没有说太多,只说了这次情况不太好,昏迷着一直没有醒。
余茹霞说自己收拾收拾就出发,末了,盛燃在挂断电话前问她:“余让是谁?”
“谁?”余茹霞愣了一下,“余让?”
“是的,”盛燃站在楼下,抬头看了一眼天,“我想知道,余让到底是谁?”
“是余行的哥哥。”余茹霞说。
盛燃苦笑一声:“他在家吗?我能跟他说句话吗?”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许久,直到传来低沉的叹息:“余让死了,三年前就死了。”
荒唐,这个世界真是荒唐。
“小行跟你提起余让了吗?”余茹霞不确定地问他,“他好像从来不跟别人提起余让。”
“没有提起。”盛燃眼角掉了一滴莫名其妙的眼泪,“他说他叫余让。”
“什么?!”
盛燃没再追问,自顾自挂掉了电话。
余让,余行。
你瞒着我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一个假名字而已吗?
盛燃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灰暗的一天,而他以为的深渊,殊不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