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双(37)
“老二!”盛燃提着塑料袋往里走,提高音量又叫了两声,“来喝奶茶啦!”
刚进院子就被脏兮兮的吴老二撞了个满怀,小胖子呜呜哇哇地抱住他,嘴巴里说着什么爸爸,醉了,砸,坏掉……
盛燃无奈,一听就知道肯定是老二他爹又醉酒闹事了,他把奶茶塞进老二手里,求这人家唢呐别嚎了。
“盛燃。”余让走过来,抬手指着左前方,微微皱起眉。盛燃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小平房的木门坏了,其中一扇颤颤巍巍地挂在门框上,地上散落着一地杂物,木板,碎屑半成品的木桶,还有各种工具。
他脑袋嗡一声炸开,坏了。
盛燃推开吴老二冲到房内,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了碎成几瓣的尤克里里残骸。雕刻着“qn”字母的面板就躺在脚边,灰头土脸一命呜呼。
“我!操!!!”
余让被盛燃震天的怒吼惊得虎躯一震,捂住老二的耳朵躲在门外。吴家爷爷听到动静,蹒跚着步子走进小木屋,盛燃蹲在地上,手里握着破碎的琴身,因愤怒浑身都在发抖。
“小盛……”老人搓着手,难为情地开口,“豆子他爸喝多了,我……我拦不住……”
这个男人到底还要把这一家拖垮到什么程度!
在一家老少最需要他的时候伤人入狱,两个儿子被人前前后后戳着脊梁骨谩骂,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了,以为是苦尽甘来,没想到只是把可怜的家人拖入更深的深渊。
吴豆豆放弃了学业,吴老二每天过得胆战心惊,一把年纪的老人家起早贪黑卖菜换钱,去村里吃个酒席都不舍得坐车,硬是生生走了一个小时的路。
这几天积攒的怨怒瞬间喷涌而出,盛燃腾地站起身,随手抄起一根木棍就要冲出去。老人吓了一跳,张开双臂用孱弱的身躯挡住他:“小盛,你别打他,他喝醉了不知道……你……我赔你钱,你别打他……”
老人干枯的双手在兜里翻找,好半天摸出两张皱巴巴的零钱:“小盛,你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拿。”
盛燃一颗心起落跌宕,他的确恨不得把那不成器的男人狠狠揍上一顿,可看到老人泪眼婆娑的面庞时又不免动起了恻隐之心。
“二哥,你不要打我爸爸,呜呜呜……”吴老二抽抽噎噎地靠过来,手扶着门框直哆嗦。
盛燃彻底熄火了,他大可以凭着自己的一腔怒火肆意发泄,可之后呢?
他不能让千里之外的吴豆豆还天天挂心着这里的一片泥潭。
算了。顷刻间身上的力气败了个干净,盛燃闭了闭眼,如鲠在喉。
就在这时,只听屋外一声闷响,醉意朦胧的男人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惊恐地望着凌厉的少年。
余让提着菜刀,一脸冷漠地走到菜地旁的鸡鸭圈,提溜起一只嘎嘎乱叫的鸭子。西下的日头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少年逆着光,倨傲地站在男人面前,将挣扎的鸭子一刀抹了脖子,然后扔在他身上。
“下次你要还敢喝醉了乱来,鸭子就是你的下场。”余让冷冰冰地说道。
盛燃:“……”
事情发生得突然又离奇,吴老二钻进他爷爷怀里,埋着头不敢看。
男人沾了一身臭烘烘的鸭血,尚未退干净的醉意顿时釜底抽薪,他在狱中见过各种各样的牛鬼蛇神,却没有一个人像眼前的男生这般,他甚至一点儿不怀疑这把刀会真的招呼在自己身上。
他连滚带爬地跑回房间,认识到这并不是一场梦。
余让把带血的菜刀放进水槽里,顺便洗了个手。
盛燃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郁闷的情绪烟消云散。
“你这是演的哪一出?”
“杀鸡儆猴。”余让说。
盛燃笑了起来:“那你抓的是鸭子呀。”
“鸡不如鸭子好抓,太能跑了。”余让瞄了死鸭子一眼,又转头冲盛燃吩咐道,“付钱吧。”
“什么钱?”盛燃有些懵。
“鸭子啊。”余让啧一声,笑得灿烂,“谢谢盛老板,今晚加餐。”
第19章 礼物
郁闷,惆怅。
尤克里里的主人将碎片平铺在桌面,经历了一场十分钟的默哀。
“好难过,我现在好想高歌一首阿房宫赋。”盛大少爷抚摸着光滑的琴弦,耗时半个月的巨作毁于一旦,比起东流的心血,他更遗憾于礼物本身被赋予的意义,“我本来还想边弹边唱给我家小朋友听,全毁了。”
“重新做一把来得及吗?”余让问,盛燃摇了摇头,不说别的,光这些七零八碎的材料等凑齐都要到过节了,更别说还有更加繁琐的工序。
余让宽慰他:“既然这次赶不上,那就等下次呗,心意早晚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