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双(27)
车上叽叽喳喳的声音盖过发动机轰隆,大半都是熟人,家长里短唠个不停,小镇没有秘密,东拉西扯间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吴豆豆那刚出狱的老爹身上。
“老二啊,”玫红色长袖的秃头大妈坐在他们前一排,转过身拍拍胖墩的小肉手,“你去城里干什么呀?”
吴老二一五一十地回答她:“我去吃肯德基。”
“这个鸡又贵又不干净,有什么好吃的。”大妈佯嗔,仿佛这钱要从她口袋里掏走,“你家今天来了那么多亲戚,你爸爸高不高兴啊?今天家里都得办酒了吧!”
吴老二懵懵懂懂,身后抱着他单手玩手机的某人却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帽檐下的表情十分精彩。
左前方另一位毛孔粗成柚子皮的大妈吐着瓜子壳加入群聊:“老二呐,你哥跟你爸昨晚又干架了?半条街都听到了!你说你哥也真是的,你爸刚放出来,多好的事儿,他还这么不懂事!你可不能学你哥天天打架混日子的,你家一个坐牢的就够受的了,要再来一个你哥,你说日子还怎么过……”
盛燃把耳机塞进吴老二耳朵里,十八代祖宗的问候酝酿出个雏形,身边冷冰冰的声音就清晰地传了过来。
“有您这么古道热肠的邻居可真是老二的福气,”余让眼角的伤口结了痂,配上这一副犀利生冷的神情足够叫人遐想,他上下瞥了瞥两位始作俑者,阴阳怪气地笑笑,“不过他爸高不高兴,他哥懂不懂事,不如您亲自去他家问问,正好要是赶上他家办酒,您还能上桌吃上几口,不花钱还干净。”
大妈1号不高兴了:“你是谁啊,人家家里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小小年纪说话那么难听!”
“是啊,人家家里的事跟您又有什么关系?”余让舔了舔后槽牙,“小小年纪说话难听不行,到您这个半截入土的年纪就能胡说八道了?”
盛燃噗哧笑了出来。
大妈2号白着眼转回身:“一群小流氓,看你们能有什么出息!”
余让:“嗯,您有出息,您去城里考大学。”
“你!你这个短棺材!”大妈们咬牙切齿,作势不肯善罢甘休。
盛燃看够了热闹,皮笑肉不笑地冲其中一人抛出一句:“你家小儿子上高三了吧。”
大妈1号顿时闪了舌头,赤果果的威胁,这还有没有王法了!“你想干嘛?”她有些怂。
盛燃明眸皓齿地笑着不说话,跟个活阎王似的。
车厢里突然就安静了。
后来盛燃问过余让,问他为什么要管这闲事。余让当时只说了好玩,可他自己明白,假意关怀的冷嘲热讽比红口白牙对骂更叫人恶心。
好在这个插曲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心情,半个小时后大巴车七拐八拐停在客运西站,所谓的城里头不过也就是个小县城,但比起穷乡僻壤的小镇,已经足够叫人热血沸腾。
盛燃明显是这里的常客,找路的速度比去学校的速度快多了。
中午时间,肯德基里挤满了人,余让早过了对垃圾食品着迷的年纪,但吴老二正疯狂,蹦蹦跳跳地对着菜单一通指点。盛燃对待小孩儿出乎意料地有耐心,最后几人端着满满两大盘子东西找到个杯盘狼藉的小桌子,大快朵颐了一餐。
就餐结束盛燃也没有打道回府的苗头,余让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盛燃古怪地看看他:“你不会以为我辛辛苦苦坐个破车就为了吃俩汉堡吧?”
余让顿了顿:“难道……你家在这里?”
“怎么可能,我家离这远着呢。”盛燃领着他们朝商场另一边走去,最后停在一家理发店前,“我剪个头,你一起吗?”
余让摇头:“不用,我开学前刚理过。”
“哦。”盛燃俯下身揉了揉吴老二的头发,“二哥要在这里呆两个小时,你跟你余三哥去电玩城好不好?”
好啊狗盛燃,你他妈拽着老子给你领小孩呢!
“剪个头就十分钟的事儿。”余让的目光逡巡玩味,“你不是要搞点特殊服务吧。”
“喂喂喂,未成年面前乱说什么呢!”盛燃堵住小胖子耳朵,“余同学,你思想不健康哦。”
未成年开口了:“二哥二哥,你是不是要跟我哥一样烫头发呀?烫得卷卷的。”他那肉得分不清指节的小手抓着自己细细软软的头发比划,比门口欢迎光临的托尼老师还激动。
盛燃手指上移,跟着揪了揪他几天没洗的头发,刘海都快到眼睛,也该修一修了,他歪歪脑袋:“老二,给你也剪一剪吧。”
“我要烫卷卷!”吴老二一点儿没客气,开心得直摇尾巴,“跟我哥一样!”
余让挑起一边眉,在一群人来疯中理智发言:“你还是学生,不可以烫卷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