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双(23)
没伤过别人不代表着着没伤过自己。
余让抬起头,面含笑意地注视着他俩,这种笑容他们在手机里见过,顿时一阵毛骨悚然,甚至觉得下一秒他就该挥刀自残了。
他们虽然是来找事的,但还不想惹一身晦气。
屋外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有人用钥匙打开了门锁。气喘吁吁的宿管阿姨操着扫帚冲进来,在看到一片祥和之景时差点闪了腰。她回头指了指其他几人,说好的在打架都动刀见血出人命了呢?
余让悄悄松了一口气。
“你你你你们……”宿管指了一圈,最后把矛头指向不属于这里的外人,“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宿舍是随便能进的吗!”她说得理直气壮,好像之前眼睁睁把他们放进来的人被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
十三中的教职工们有着统一且清醒的认知,在这所学校发生的一切,只要不关乎生死大事,能闭一只眼绝不多睁半只眼。
宿管瞄见余让手上的小刀,厉色道:“交上来!”
余让轻描淡写地哼一声,刀尖朝地递给她,宿管接过刀,开始驱逐外人:“还在这干什么,等着我叫你们班主任?”
比起莽夫,冲自己下刀的疯子更可怕。
“变态。”肖力咬牙睨了余让一眼。
余让得逞地笑着,在夜里要多渗人有多渗人,偏那白炽灯还好死不死闪了一下,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孟宇麟摸了摸被刀刃触碰过的肌肤,冷冷说了句走。屋外人群让开一条道,肖力挨个指了指他们。今天发生的事情,如果再有别的人知道,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看热闹的人被赶回教室,十分钟不到的功夫,一场闹剧收尾。
余让平躺回床上,长长闭上眼睛。他试图用血腥去警示霸凌者,如果不是因为孟宇麟的突然到来,那把刀今天将会割向自己。
然而更好使的工具人出现了。他给郑鹏鹏发了消息,说宿舍失窃了,叫他传达给他的室友们,那几人果然飞快赶回来,亲眼目睹了这场挑衅。孟宇麟眼角的伤是处处受他们排挤的新室友干的,而且他以一敌二还不惧动刀子。
他们顿时就怂了,这他妈居然是个隐藏的大佬。孟宇麟落了下风,这事要传出去,他丢了面子,知情者只怕丢半条小命。
那天晚上宿舍里格外安静,室友们回来后自顾自洗澡玩手机,消息震动此起彼伏,但狭小的房间里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余让终于睡了一场安稳的觉。
之后的一周过得尤其平静,本该来寻衅滋事的人群突然偃旗息鼓,在宿舍这个秘密领地里似乎坐实了某种人言可畏的猜测,但余让并不觉得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他依旧是十三中的天外来客,独来独往,爱搭不理,不过接连收到了几封情书,字比情谊满,打个草稿都费劲。
唯一愿意搭理他并且他也不过分排斥的还是那营养不良的郑鹏鹏,大多数时候对方在喋喋不休,余让在解数学题。
如果生活就这样下去了,也许,也不算太糟糕吧。
至少他不用面对徒余失望的姑妈,也不用面色凝重地听着李平阳抑扬顿挫的教导。
从荆棘丛跳入泥潭,说不清哪个更可悲,两年,再过两年。
“我说你能跟我聊会儿天吗?”郑鹏鹏干巴巴讲了十分钟,渴成了哈巴狗,恬静俊秀的少年咬着笔杆抬了抬眼皮,又把视线转了回去。
郑鹏鹏回自己座位灌下两口水后又蹭蹭蹭往回跑,手指敲敲他满满登登的卷面:“借我抄抄!”
“嗯。”余让还是没抬头。
对方满意了,又开始新一轮的单边输出。“你这件衣服……”话题从x轴偏到了y轴,营养不良两眼放光地盯着他衣服上的红绿灯,摸摸下巴,“挺有意思。”
余让刚做完一道大题,不明就里地看了看胸前的图案,终于有反应了:“怎么了?”
“红灯停绿灯行,跟你名字还挺搭。”郑鹏鹏说。
哟,摆设用的脑子今天居然开始转了。当然,余让口头上并没有哟出来。
这件衣服在某个夜市地摊买的,兄弟俩一人一件,虽然都是红绿灯的图案,却略有不同。余让的一件红灯颜色重,余行的则是绿灯,郑鹏鹏说跟名字搭,其实一点儿没错。
明明是同卵双生的兄弟,自小到大又截然不同,
他从裤兜里抽出手机,翻到相册最顶上,那是一张塑封的旧照,多年以前,一家四口。
又一个无人问津的周五深夜,余让洗完澡拆掉了闷人的纱布,一个礼拜没折腾,伤口开始慢慢掉痂,新生的血肉鲜红稚嫩,却伴着历久弥新的伤痕。
气温稍稍回暖,窗户留着个小口子,风轻轻灌进来,盖一条薄毯子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