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双(118)
盛燃又何尝不摇摆痛苦,他闷着一团雾,堵在胸口,高压枪还在一泵一泵往里打气,他快要憋死了。
“睡觉前老二给我看了豆子的照片,你不知道,他现在胖多了。”盛燃笑着说话,声音却微微颤抖,“他的头发剃光了,站在水果店门口,嘴里叼着塑料袋,一手提着捆香蕉,另一只袖子是空的。我看不出他在笑还是在沮丧,可我也好像记不起他以前的模样了,我跟豆子连再见都没好好说,你说他现在对我是不是也失望。”
七年前的此刻,他躺在十三中狭窄逼仄的木板床上,以为自己的未来刚刚开始。
“我上一次生日许愿,是希望我跟喜欢的人永远不要分开。”
声音止住,只传来绵长温热的呼吸,余让闭上眼睛,等了好久,再无下文。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他的思绪飘散进了无边夜空,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余让意识混沌,彻底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我这次许的愿望是,希望你再也不要消失了。”
几天后,余行出现了,他的情绪很不好,揪着盛燃的领子质问他:“药呢?我的药呢?!”
“药不见了?”盛燃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余让存在的日子里,后面两天的确没看到他吃药。
余让对余行看病吃药这个事并没有太多抵触,杀死自己的药能真正意义上挽救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作为不该存在的人格,又能有什么资格阻止。
人惧怕死亡是因为对世界还有留恋,可如果活着只能带来痛苦,消失何尝不是解脱。
余让无数次麻痹自己,他以为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
可他做错过两件事。
他对盛燃动了心,又因为这份心动开始反抗真正的人格。
“盛燃,我的退让是有底线的!”余行浑身发抖,愤怒和可悲都有,“你已经容忍余让陪在你身边,可如果你们不知分寸,别怪我做出伤害他的事情,大不了就是玉石俱焚,可我决不允许!决不允许你跟他之间再有那些情爱纠葛!”
“余让什么都没做,”盛燃着急否认,解释,“余让一直都跟我保持着距离,你不要……不要伤害你自己。”
更不要伤害他。
“保持着距离?”余行质问他,“那为什么他又开始反抗我的出现,就跟很多年前一样,就跟在十三中时一样,他试图压制我,替代我!”
盛燃回答不了,至少从余让表现出来的行为判断,他一直都很清醒。
清醒地不该喜欢他。
“先去配药吧。”盛燃自欺欺人着,“或许药只是不小心丢了,余让他没有你想象的不堪。”
“那这里呢?”余行卷起衣袖,白净的胳膊上是刺目的血迹,“他往身上划的刀口,又该怎样解释?”
第59章 愿意
余让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狭小的陌生房间,他半仰在躺椅上,身穿白大褂的人正满脸严肃地凝视着他。
靠!被绑架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这种概率比出门踩空窨井盖还要低,毕竟自己身上的钱,当个绑匪比较靠谱。
他心跳飞快地环视了一周,脑海里瞬间蹦出两个字:医院。
桌上摊着挂号单,精神科,医生的名字他先前见过,在余行的药袋子里。
他们之间的人格切换得没有固定规律可循,一般情况下,在首次面对不熟悉的环境时,余让都会先让自己闭上嘴,免得漏出破绽,再之后多听多了解,如果不是非必要的场合,他一般都会偷摸着开溜。
但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暴躁,焦虑,毫不遮掩地要把这个场面搅乱,反抗余行正在接受的一切。
他愣怔了几秒后,突然将桌上病历扫落在地,站起来就往门口跑。年轻力壮的医生一把摁住他,察觉到不对劲后问道:“你是……余让?”
“放开我!”余让吼道,“放我走!”
亲眼目睹病人的人格从礼貌斯文的余行切换到他一直想要抹去的余让,医生隐隐有种兴奋,但还是先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你别怕,我是余行的医生,或许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可余让却跟失去理智一般嘶吼,门很快被打开,一群人冲了进来,混乱中,他看到熟悉的一张脸。
奋力挣扎中的人忽然就没了力气。
“盛燃,”他哽咽着连连后退,“为什么你也在这里?”
医院外沿街的马路都在施工,人行道被铁皮围墙隔成两半,昨夜下过雨,湿哒哒的路面覆满泥水。医院不远处是园区写字楼,这会儿正逢上班高峰,路上连绵着一群沙丁鱼,挤在狭窄的通道里缓步前行。
瘦削的年轻人逆着人流冲开层层阻碍,他始终低着头,情绪掩埋在连帽衫下,身后有人追着他,却被红灯隔离在斑马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