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双(107)
果然,盛燃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什么时候余行都知道我不吃葱了?”
余让词穷,但还挣扎:“余让在备忘录写的……”
“对我这么上心吗?”盛燃把粘着双面胶的A4纸放在桌面,“那一次次把这些东西从电线杆墙壁上门上撕下来的人是谁?”
余让的筷子掉在桌上,他以为自己能瞒住的。
昨天他满心欢喜地打扮好出门见盛燃,结果却在楼下跟那个男人擦肩而过,等他看清散落一地的宣传页,再想追出去已经晚了。
杀人犯几个字刺进他的眼睛,余让甚至反应了快一分钟才读懂所说的内容。他的第一反应是恶作剧,可上面清清楚楚印着盛燃穿着囚服站在被告席上,身后,还有祁年的影子。
始终无法拼凑的七年忽然合乎逻辑,事情的发展原来并不是循序渐进,那是一道深刻的断层。
断开了他与余行的七年,也断开了盛燃自己的七年。
余让疯了一样扯下满街的纸张,怕盛燃回来看见,撕碎了扔在另一条街上的垃圾桶。他在公交站傻傻坐着,错过了三趟车。
可还是有闲言碎语,还是什么都没有拦住。
余让鼻子酸了一酸,咬下一口肉夹馍,青椒的味道充斥味蕾,或许是带点辣,眼睛也酸。
“我乐意。”他含含糊糊地说,“我就是见不得别人说你不好,那些人知道什么呀,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真恨不得把楼下那些人的嘴都撕了。”
客厅里没有空调,刚洗完澡的男孩儿额头又布上了一层细汗,盛燃把电扇开大一档,声音断断续续地淹没在噪音里,传入耳中却又无比清晰。
“余让,我们昨晚接吻了。”
简单又直白。
“你知道接吻代表的意思吧,”盛燃说,“不是人工呼吸,也不是一方不知情的偷亲,我给了你回应,那是我的答案。”
“盛燃,”余让却制止了他,“昨晚我们都喝酒了,精虫上脑的事不用在意。”
“不用在意?”盛燃哼笑了一声,“喜欢也不用在意吗?余让,我不是傻子,你是喜欢我的。”
他曾经满口情话,表白的说辞理了一套又一套,可如今口不择言,横冲直撞,越想说得完满越是混乱。
余让夹着凉皮里的一粒粒花生米,明明血脉喷张得筷子都在抖,偏还要摆一副参透俗世的老道样。
“所以呢?”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反问,“我喜欢你,所以呢?”
是啊,所以呢。
余让抬起头看着他:“盛燃,喜欢你这件事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十三中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我不说不是因为难为情,也不是因为祁年,更不是因为我喜欢的是一个男人。而是即便我说了又能怎么样?我们能在一起吗,你能跟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人在一起吗?”
答案显而易见。
“就当没发生过吧,”余让掐断自己的念想,“余行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他还要结婚生子,他应该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而不是等哪天发现另一个自己跟个男人纠缠不清。
盛燃说不出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因为余让所说的每句话,都在他的脑海里预演过一遍又一遍。
余让吃完收拾餐桌,才看到贴墙处的一沓钱。
盛燃顺着他的视线,言简意赅:“房东拿来的。”
余让明白了,盛燃却一把抓住他,如同惊弓之鸟般:“你说会陪在我身边,这话还算数吗?”
“算数。”余让好像启动了某个复位开关,又恢复往常说笑模样,“今天就搬吗?”
“嗯。”盛燃点头,如果对方食言了也好,“你跟着我都要搬第三次家了,很累吧。”
或许奔波将是一种常态,或许以后还会更遭。
余让无所谓地耸肩:“反正这里空调都坏了,换个房子正好。”
行李收拾到一半,门又响了。
房东?
孟军?
他俩对视一眼,盛燃把冲过去的余让拦在身后,猫眼被门上贴的福字挡住。
“是我,”外面的人懂事地自报家门,“祁年。”
盛燃皱起眉,消息传得这么快,连祁年都知道了。
门向外推开,好闻的木质香调混着热浪漫了进来,狭窄的视野渐渐扩大,盛燃朝后退一步让开道,却在门缝过半时瞥见了祁年身后戴着墨镜穿着板正衬衣的另一个男人。
七年没见,他的头发白了很多,年轻时的玉树临风尚有迹可循,并且难得没有走到中年发福那一步。墨镜挡掉他大半表情,却依旧能从皱着的眉头中解出诸多不耐烦。
盛燃以为自己早不在乎,可在见到血脉相连的家人时,还是红了眼眶。
“爸爸。”他哽咽着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