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传捉鬼,童叟无妻+番外(86)
罗盘指的方向是她的心脏。
数年纠葛有多深刻?他不信容音就真的能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她认出了他,却在逃避。
可是她抬头看着他,神情那么认真,牙尖嘴利,丝毫也不拖泥带水,脸上一丁点心虚和犹疑都看不到。
干干净净,光明磊落。
他给人定风水,算命盘,听多了“你信不信一见钟情”的话,他不知道该不该信,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他也不知道这算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但岑鹤九也想找个风水先生,揪住人家无理取闹地问一问:“你信不信哪怕一个人能不言一字,只要她一个眼神,我便能信她无疑,确凿不惧?”
是的,见到她的那一刻,以往十数年所有的猜疑便奇迹般烟消云散。以往他所害怕的那些猜想中的故事,一瞬间也都变得不再是值得追究的事情。
过去是幻梦虚影,她却是真实温热。
如果真有什么误会,那就在漫长的以后中慢慢开解好了。如果过去他没有参与的那些年,她真的有什么过不去,那就陪她一起,慢慢迈过就好了。
第70章 双蕖怨34
从回忆中拔出神志,岑鹤九掀开手中旧酒的盖子,浓郁的酒香顿时四溢。
慎鉴刚点燃了火折子递过去,视线落入蛇虫盘踞的斗兽场,尽头处还有一扇石门,上面雕刻着形象骇人的镇墓兽。
“尽头的秘密,不去探究了?”慎鉴扶着眼镜问道。
容音倒是洒脱,“不过是养过阴灵的死人坑,有什么好探究?”
虽然不知道那阴灵最后到底下场是什么,是否现在还盘踞在其中沉睡,但现在也不是探究的时候了。到时出去贴两张符把这里一封,这地方的一切危险、秘密和阴谋,就算是胎死腹中,谁也别想再兴风作浪。
身着旗袍的女尸站在蛇虫中央,容音的视线落在它黑洞洞的眼神中,总觉得那虚空中透露出隐约的悲戚之情。
岑鹤九似有担心,“你父母留下的镯子……”
“找不回来了。这事说来复杂,出去后我再给你解释,先点火吧。”容音答得果决,拍拍岑鹤九的肩膀道。
那镯子或许被藏在他们没能破开的门后,但现在这种生死攸关的状况下,假如她这个“事主”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犹疑,岑鹤九都有可能会拼了命去给她圆梦。
她当然想弄清当年容亭修自尽的秘密,也当然不可能放下亲生母亲莫名消失这个心结。可是故人已去,在非要两相抉择的极端情况下,有什么是比活着的人更重要的呢。
这十数年来她或许沾染了很多坏毛病,可唯一秉持不变的便是把握当下。
岑鹤九沉声应道:“好。你把符箓准备好。”
为了达到最强的效果,拖延足够的时间,容音在一张符箓上沾着自己的血现画符,一串触目惊心的咒文跃动其上,还未引爆已然能感觉到那张符箓上凝聚的压迫力。
慎鉴盯着她的伤口苦笑:“你还真是物尽其用,一点都不浪费。”
“那当然。”容音闻言甚至有点小得意。
“别翘尾巴了,等平安出去再骄傲也不迟。”慎鉴将火折子递给她操作。
就在一切完备,容音看着符箓包着火团被扔下去的时候,心头忽然猛地被压了一下,一道阴影爬上来。
不对!
“等等!”容音情绪激动地跑过去,“下面还有人!”
岑鹤九见她险些掉下去,不禁猛地将她拉回来,“你疯了么,这么危险!你莫不是真的以为下面那尸体是你母亲?脑袋还没清醒?”
“我有那么傻?”容音瞪他一眼,焦急地向雾气中张望,“斗兽场里还有个男人啊!你刚才难道没看到?”
虽然那男人已经饱受折磨,但是……是不是捞上来还能抢救一下?
比起容音竟然在紧要关头会在乎别人的生命安危了,岑鹤九还是先抓住了重点,“什么男人?我来的时候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像只死狗一样被困在下面,要不是老子英雄救丑你早飞升了,哪还有别的战友?”
容音怔住,“可是明明就……”
一坛酒被尽数倾洒,火焰在眼前窜起数米高,要不是容音躲得快,发际线都被燎没了。
随着明亮的火光在黑暗中炸开,一瞬间雾气也被驱散些许,容音借着光线朝下看去,斗兽场只有相互盘踞紧缠的阴魂化成的蛇,根本没有什么男人。
就连那男人用来盛放“战利品”的蛇皮袋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容音背上冒了一层冷汗,“不可能……”
阳火燃烧,下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像极了传说中油锅地狱的场景。
“有什么不可能?阴气纯化到这个地步没有什么不可能,就是你在这里撞见一座看得见、摸得着的空中楼阁也有可能。”岑鹤九拖着她的胳膊站起来,“赶紧跑,时间有限。”
慎鉴也戏谑道:“音音,你见鬼了吧。”
次奥!
容音和岑鹤九的腿都不利索,慎鉴架着两个人艰难地往外挪。容音却在后悔——早知道那是只鬼,她特么早就利用他从原路返回了,还和他商量什么计策?果然人就不能太优柔寡断。
鬼哭狼嚎在身后的火光中炸开,热浪燎着他们的背影,慎鉴在容音耳边压低声音说道:“那镯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吧。可惜了。”
容音满不在乎地笑笑:“无所谓了,和镯子比起来,还是人活着好。你要是真想和我暂时统一战线,就别再岑鹤九面前再提这事了。”
慎鉴轻叹:“对不起。”
“道什么歉?”
“我在想刚才我说的话……有点过分了。”
“那何止是有点过分?你都快把我说哭了。”容音因腿伤疼得倒吸凉气,“不过你提醒了我,经过这事以后啊,我回去真的要好好想想,怎么把以前的破事给了结掉。”
彻彻底底地切断瓜葛,如同把腐烂的根从淤泥里连根拔起。
不过刚才那种直面死亡的绝境里,连她的精神都开始崩溃了,她不怪慎鉴。
容音不傻,在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中,她能感觉的到慎鉴对她的态度。从她一开始来忘虑阁慎鉴就对她很客气,她也就客客气气地应回去,但这种客气和平静下面到底潜藏着什么,她是门儿清的。
如今趁着在压抑里,人性的黑暗面终于有了火山喷发的小小迹象,容音反而觉得畅快。她最讨厌藏着掖着,说开了彼此心知肚明的,反而舒服。
岑鹤九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嘟嘟囔囔地说:“你们俩背着我说什么坏话呢,工资想不想要了……”
容音欣慰道:“商量把你卖在燕丘当童养媳,没准能把这一趟的工伤费赚回来。”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那挺难……”
来时看过的壁画,如今都在火舌的席卷下映成血红的颜色,一眼看去像极了容音小时候看过的地狱十八层古卷。
烈火燃烧中混杂婴孩的啼哭,有人啼哭意味着迎接新生,有人诞生下来却只为在下一瞬便迎接死亡。
明明是类同的血脉,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命运,容音走马观花地略过这些壁画,心底不由浮起一丝悲悯。
沿路走到石门附近,岑鹤九强撑着指了一个方向,“那边,落满碎石的就是出口。”
容音和慎鉴齐齐望过去,果然看见一条极其狭窄的道路,隐藏在黑暗中,勉强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若是用碎石封着的时候,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是一条道路。
容音不由担忧地看着岑鹤九,“您老还行不行?要不我在腰上绑根绳子,把您拖出去?”
岑鹤九怎么会放任自己的尊严被她摩擦,当即打起了精神,“放屁,我要是不行你今天还能活着出去?别废话,赶紧走,这条路我来时探过了,没有暗器机关。”
容音反倒推辞起来,“还是你先吧,我怕你也想继承我的蚂蚁花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