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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爱派(202)

作者:予春焱 阅读记录

他在血泊里划动四肢,转动着劲瘦的腰,试图躲避不知何处而来的下一刀,但效果寥寥。他如同案板上的鱼,身下的血深红,身上流出的鲜艳疼痛。

等他们最后一个人停下了刀锋,安德烈在石板上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他的身前身后,处处都是刀口,可他的头还牢牢地固定在石板上,仰视这穹顶。

这伤口,接着便被撒上圣水,一个男人围着他走,手里捻出水,念着悼词,弹弹手指洒在他身上。不知道圣水里有什么,碰到伤口后便是一阵钻心的疼,他挥动着手臂,打伤了附近的谁,接着手脚便同样被绑在石板上。另一个男人举着红色的蜡烛,仔仔细细地用灼化的蜡油封住他的伤口和他的嘴巴。

安德烈在挣扎中崩开了血口,两个男人便走回来重新做一次。

他们在遵循某种仪式,每一个步骤都要完美。可是这些步骤之后呢?仪式的终点是什么?

等安德烈已经无力挣扎,男人们重新围住了他。一个男人拿着托盘,托盘里放在各式各样的舞会面具,男人经过所有人,所有人挑一个面具,戴在脸上。

安德烈预感,仪式将要进行到终点。

他预感地没错。男人们围住他,各自的手伸下。

他们集体望向安德烈,沉默地注视他,在这片诡异的安静中,安德烈可以听见自己破碎的心跳,石板上的血滴落在地面的嘀嗒声,以及围绕着他的男人们浓重的呼吸。

每一秒似乎都很漫长,安德烈认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没有向周围看,只是死气沉沉地盯着穹顶。

他应该有很多疑问,比如这些人是谁,这是什么仪式,为什么选择安德烈,以及安德烈会不会死。

但这些都他没在想,他觉得自己就像在一个跑不出的迷宫里狂奔,以为逃得了鬼缠身,结果招惹了更多的恶人。现在他该怎么做,顺从地张开腿,求一点点怜悯,躲避痛苦,闭上眼睛交给“另一个自己”?

只可惜从来就没有另一个自己,安德烈已经尽力了,他自十四岁起就被绑在这样的石板上,随时随地任鬼蹂/躏,除了躲在“另一个自己”身后,他还能有什么选择。

可现在再也不会有另一个自己了,艾森,无忧无虑、唯我独尊的艾森撕碎了他的伪装,一切水落石出,再盖也已经盖不住了。

他的疲惫全部来自于此。

所幸生活不会再继续,他也不必强打精神。

之后有两个男人一左一右举起他的脚腕,剩余的男人们排成一队。

安德烈眼神涣散地盯着穹顶,这个仪式过后,最后什么东西占据他自己,彻底驱散他的意识,将安德烈解放掉。

男人们确实在遵循仪式,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只是一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们似乎也并不享受这个过程,或许有人对着血坛上迷惘献祭的安德烈有感觉,但很多人其实并没有,他们排在后面,靠吃药丸,才匆匆上前来,草草了事。在某个男人的手碰到他的时候,安德烈诧异地发现,那双手冰凉且颤抖。

他转动眼睛,和那人的双眼对上了眼神,那愁苦犹豫的眼神。只一瞬,那人又转开了脸。

所有人都做完以后,最后一次环绕着安德烈,他们再次念了什么词,为安德烈缠上了眼睛。安德烈仔细听着他们的发音,确认自己辨别出了一个……“厄瑞波斯”。

接着有人把安德烈抬了起来,安德烈感觉自己在上升、上升,有风在他面前驶过,带来一阵花香,太阳照射他紧闭的双眼,好像一切亮堂堂。

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

他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直视的是太阳。等他眼睛终于习惯了面前大片大片的金黄色,才辨别出前方无穷无尽的沙漠。

他辨别出沙漠的同时,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发现自己的嘴唇还是湿润的。

安德烈被赤身裸体地绑在一根圆木柱上,血已经被擦干净,只是身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小伤口,有些正在恢复;他的手被绕过圆木束在身后,用荆棘条缠绕,稍稍动一下就划出新的伤;他的脚离地面有3-4英尺,腰腹和肩膀上也捆着荆棘条,重力让他的悬吊靠荆棘条挂着,这疼痛在他刚醒来时一下几乎击穿他的脑袋,他踩不到地面,脚在木桩上乱蹭,终于踩到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突起,稍稍缓解了这痛苦。

他放眼朝前看,火红金色的太阳炽烤着茫茫金沙,不见一株植物,不见一抹异色,天空泛着剧烈的金红色,几乎在相接处融为混沌,分不得天与地。只有风,偶尔垂头丧气地卷过,刮起一阵风沙,粗糙的砂砾蹭到他的皮肤上,渗进他的伤口里。

热,晒,干涸。

安德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的嘴唇干了许多。

直到现在,安德烈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到这里,又是谁安排了这一切,他甚至还没有机会问一下,就已经被绑在了荒无人烟的沙漠。

不过有两件事他可以确定,一个是他认为之前发生的诡异的一切,是某种献祭仪式。安德烈见过很多怪人,也见过很多奇怪的宗教团体,他不知道刚才的人是谁,但那硬了却又插一下的仪式,与其说是纵欲,不如说是控制,如果真的是随人所欲,换谁谁不物尽其用呢?

另外就是,赫尔曼,跟这一切脱不了干系。

不过这时候安德烈没有心思想太多,他放逐意识去死亡,偏偏意识在危险前又跑了回来,简直就是犯贱,要死不死,徒增烦恼。

现在他求死之心消散得七七八八,他的困惑更多。

然后他又想到了艾森。

对艾森,安德烈无话可说。珍爱生命,远离艾森。

安德烈又添了一下嘴唇,愣了一下,他在嘴唇上舔出了一道伤口。

该死。

他闭上眼,躲避直射的日光。

白天太折磨了,晚上或许会好一些。

然而直到风沙起了又停,停了又起,在他脚下积出一个小山丘,安德烈才终于发现,这里没有晚上。

他仰头,太阳依旧毒辣。

你得问问你自己,已经二十八岁,情歌唱到呕吐,表白脸不红心不跳,怎么还会为了个男人沦落到这种地步。不会真为了一杯热茶吧,行行好,还不如为了钱,为了钱起码还算是个聪明人。

安德烈有大把的时间去反思,越反思越发现,他妈的赫尔曼,真的该死。

他现在在这里等死,应该怪在谁头上?

赫尔曼。

还有他那个天下独一份的神奇儿子。

一个王八蛋,一个脑回路清奇。

很倒霉。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想死的时候没能死成,这会儿他反而没那么想死了。安德烈真正的本性,本来就是个求生欲极其旺盛,在哪儿都能活下来的风滚草。

太阳快把他晒死了。

但是想一想,假如他没被晒死,他要出现在赫尔曼身边,吓也把他给吓死。不,赫尔曼不会被吓到,他心理素质很好。——那就杀了他。

啊对,对,杀了他。

安德烈的呼吸稍微重了一些,身上的荆棘割伤了他逐渐消瘦的身体。

想得很好,安德烈现在动弹不得。

他望着远处,沙漠尽头出现了繁华都市和森里湖泊。

“又来了。”安德烈转头对他肩上的青蛙说。青蛙一动不动。安德烈眨眨眼,青蛙原来是一摊干涸的血。

“又是幻觉。”

没有人经过,没有夜晚,没有凉风,只有无休无止的暴烈日晒。

他脱水得厉害,手脚都开始发黑,他也没有食物,腹部已经可怖地凹陷下去,如果他能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尤其是脸上两颗几乎凸出的眼球,也会说一句见了鬼。

安德烈无精打采地靠着圆木桩,就好像他刚刚跑完长途负重,又被要求做引体向上,不停地做,不能落到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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