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5重案日记(271)
环顾周围, 雾色浓重, 能见度不足十米。眼下的情况对赵钱忠十分有利, 他熟悉这片林海,完全有能力跟警方打游击。无人机不时从头顶掠过, 巡回搜索。然而那些树龄超过三十年的巨木, 树冠遮天蔽日, 只要赵钱忠不点火、没有烟雾冒出,无人机根本拍不到他。
但他可能不点火么?罗家楠稍感疑惑。先不说煮食物,就说这破地方潮的,湿度恨不能百分之百,不下雨衣服都透湿,待俩小时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寒气又重,到了夜里气温能降到五度以下,不点火取暖,扛不住。
对此,老周探长的看法是:“他不一定点明火,碳堆暗火就能取暖,老护林员都知道,不能随意在林子里点明火,那样很容易引起山火,赵钱忠巡过几年林,在这种地方生存上个把月不成问题。”
一听“个把月”这仨字,年轻人的脸上皆挂起痛苦面具。罗家楠担心他打击军心,岔话道:“老周,要不你回去吧,别跟着往上爬了,你瞅瞅这地上湿的,回头再给你摔出个好歹。”
“是,我是不准备跟着往上爬了,到前面那个岔路我就不继续了。”老周探长抬手往前指了指,然而雾太浓,谁也看不清他指的位置是什么情况,“左边是奔黑龙潭,右边是奔白虎岭,你们选选,谁去哪边。”
“你们这起地名还挺威武,好家伙,整一龙潭虎穴!”罗家楠稍感皮紧,转头问钱峰:“你想走哪条?”
钱峰正低头扎裤腿,听领导点名,笃定道:“副队你定,你选哪条,我跟你走哪条。”
罗家楠又转向吴天:“你们选哪条?”
“要不抽签吧,长的龙潭,短的虎穴。”吴天回手掰下两根树枝,长短不一,戳齐上半截握进掌中,来回搓了几搓,混淆目标。
还好不是三长两短,罗家楠心里逼逼着,顺手抽了一根出来,然后和吴天手里的比较——得,他去虎穴。吴天见状扯了扯嘴角,招呼手下:“走,咱奔龙潭。”
目送缉毒处同僚和协同搜捕的特警隐入浓雾,罗家楠分了老周探长一根潮的快要点不着的烟,头对头点上,问:“您以前在这里抓过人么?”
“怎么没抓过?这片林子穿过去就是金三角了,十个逃犯有五个往这里钻。”老周探长皱眉而笑,“不过大部分都待不过一礼拜,之前有一个,走着走着迷路了,吃的也没了,只能朝天放信号弹,暴露位置好让警察过去抓他,等抓着人了,好么,脏的跟要饭的似的,衣服都扯成条了。”
罗家楠应和着笑笑:“这回要能这么省事就好了。”
老周探长摇摇头:“以我对赵钱忠的了解,他就是死在林子里也不会让警察抓着,当年我给他录口供的时候,赶上护士来换药,一掀开纱布,皮连着揭下来了,可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不得不说,这小子忍耐力极强。”
“……”
现在罗家楠笑不出来了,回想当初吕袁桥烫伤换药、连皮被高仁揭下来的场景,头皮阵阵发紧。在他的印象里,吕袁桥已经属于忍耐力很强的人了,可还是疼得呲牙咧嘴,像赵钱忠那种程度的,他能想到与之齐平的只有林阳了。
想谁来谁,忽听耳边响起一阵嗡鸣,罗家楠条件反射一偏头,堪堪躲过一只气势汹汹的马蜂。这玩意看着就让人肝颤,尽管罗家楠没被蜂蛰过,但光听翅膀振动的频率也会凭空而生畏惧之感。上次黄智伟被野蜂蛰了,整个脑袋肿成猪头,他手机里还存着照片,郁闷的时候翻出来看看,舒缓下心情。还有牛虻,飞行时的动静和马蜂极其相近,也挺吓人的,还吸血,叮一口巨疼。
以及那些巴掌大的蜘蛛,走着走着冷不丁吊眼前一只,他估计唐喆学要是来了,得哭。
—
整整一周过去了,搜捕工作并无进展,连嫌疑人在山上的生活痕迹都没有搜寻到。参与搜捕行动的警员和警犬皆疲惫不堪。有人提出赵钱忠并未躲进山林的想法,说提供信息的都是和他一个宗族的亲戚,存在误导警方调查方向的可能性。
于是罗家楠决定再去赵钱忠户口所在地的村子走一圈,找人问问情况。武警也来帮着搜山了,比他们效率高得多,他们进去纯属拖人家后腿,等找着生活痕迹再进山也不迟。
这两天钱峰闷闷不乐的,昨晚他跟未婚妻打电话的时候,罗家楠着耳朵听了听,推测是准丈母娘在作妖。钱峰家不在本市,结婚得单独准备婚房,可他刚工作没几年,积蓄有限,面对高企的房价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丈母娘的意思是,让他爸妈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凑这边的首付钱,至于老两口,可以先租房住,等退了休回镇上的老房子里养老。
比起丈母娘的咄咄逼人,未婚妻倒是很能体谅钱峰的不易,一个劲儿地说:“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是咱俩过日子又不是你俩过日子。”
挺好的姑娘,罗家楠觉着,比当妈的明白人事。但另一个事实是,未婚妻家是单亲家庭,丈母娘计划着女儿婚后一起生活,买个房子不用看房东脸色,日子过得踏实,然后把自己手头的房子租出去,贴补小夫妻的房贷。其实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女儿好,钱峰能理解,只是让爸妈卖房子凑首付钱的话,他实在开不了口。
借了辆车奔村里,罗家楠就着聊房子的话茬提议道:“要不你跟袁桥那借点钱,先把首付凑齐了,后面慢慢还。”
钱峰轻叹了口气,端正的眉眼惆怅皱起:“小洁妈妈看上那套房子,光月供就小两万,我俩工资才多少钱?要再还首付钱,还不起。”
“那就买个小点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她要跟着我们一起生活,最次也得买个两居室,我看市里最便宜的两居室也得400多万。”
“……那就,买郊区的?”
“郊区的话小洁上班不方便,她不会开车,交通方便的地方,价钱跟市里差不多。”
“……”
这问题罗家楠从来没纠结过,主要是祈铭有钱,想在哪买房子就能在哪买房子。之前看他玩命加班,一个月一个月回不了家,祈铭还想过在杜海威住的那栋楼里买个单身公寓,走路到单位也就十分钟。罗家楠没让,房子近了必然会有人借宿,像杜海威那间都快成集体宿舍了。到时候人来人往的,以祈铭的洁癖程度,还不得一天换一床垫?
“都说是丈母娘推动了房价,以前我还不信,现在……呵……”钱峰的叹息声再次响起,“副队,有时候我就想,要是跟你和祈老师似的也挺好,至少不用应付丈母娘的各种无理要求。”
罗家楠偏头笑笑:“我俩是天注定的缘分,你别瞎琢磨,再说你折的动么?天天对着一大老爷们,全身上下都和自己长一样一样的。”
抬眼想了想,钱峰果断摇头,紧跟着又找补了一句:“像祈老师就还好,干净利落,我从来没闻过他身上飘汗味。”
罗家楠笑而皱眉:“他一天洗八回澡,洗一回换一套衣服,你没看法医办公室里有他一衣柜么?”
钱峰稍感诧异:“哪有那么夸张。”
“意会,意会。”罗家楠是没数过祈铭最多的时候一天洗几次澡,以目前的认知来判断,超过五次肯定有。
正说着,电话响起,吴天打来的。术业有专攻,他们那组人去摸排大/麻种子的线索,眼下有了点眉目。根据关联人透露的消息,赵钱忠有可能是从一家中药铺买的种子。这家中药铺在镇上开了十几年,说不上妙手回春,但有几付针对丹毒疮脓、虫蚁叮咬之类秘不外传的方子,可以说是药到病除。
吴天准备暗访中药铺,问他要不要一起。罗家楠盘算了一下时间,约好下午四点碰头。等他挂上电话,钱峰问:“需要我跟着么?”
“你愿意跟就跟,不过说实话,人多了不好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