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gile(21)
当晚餐的狗粮没有了,也可以在床上睡觉,虽是如此,他把赤裸着的自己用锁链拴住,只要这种恶行继续,只要他仍莫明其妙地赖在身边不走,自己就没有想过想要谅解他,或者准备去谅解他。
锁链被猛地拉了过去。下颏不自觉地大幅度向后仰起。下巴被狠狠地抓住,像要接吻一样,男人把脸靠近。
“我爱你啊。”
低声私语后,手指松开,男人也离开了自己。哧哧地嘲笑起了自己刚才的举动的男人,忍着仍残留在嘴边的笑意,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很可笑吧。”
男人小声嘟囔着。
“我呀,我都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好几次偷偷地回过头看他。男人终于睡着了,重复着时钟一样规律的呼吸。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被这想法驱使的大河内悄悄溜下了床。但是拴在床脚上的锁链很短,手连卧室的门都够不到。即使如此,大河内仍像越不过栅栏的狗一样,拼命挣扎着踮起脚尖咯吱咯吱地够着门。
自己发出的响动太吵了吧,也许那个男人正在嘲笑着欣赏自己这幅笨拙难看的样子,脑子里冒出这些念头,大河内慌忙地回头看青池。但是男人依旧是脸埋在枕头里的样子,一动也没动。
活到现在没有听过比这更恐怖的话了。那个不正常的男人竟对自己说“我爱你啊”。仅仅一想到那话语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就觉得背开始哆嗦。
那个男人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寻求什么,渴望什么呢。是自己一辈子都不能认同的男同志的爱情么,还是想和自己做爱?不论是哪方面,自己都无法认同。
就性爱嗜好来说,大河内再正常不过。从没想过和女性以外的人拥抱或者做爱。男同性恋对自己说“我爱你”,一想到这就觉得胸口恶心想吐。但是自己能对青池说“我觉得恶心”吗?能对着那个一爆发就不知会干出什么可怕事情的男人说“别喜欢我!”吗?
但是如果憋着不说的话,那个男人会一点一滴慢慢地渗透自己。不管嘴上说有多么不情愿,还不是打着“爱”这种冠冕堂皇的旗号,蹂躏自己。现在彼此还有些距离隔阂,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把两人间的那堵墙踩踏于脚下,无视自己的意愿,以无法预期的最糟糕的形式把自己拉拢到他那边。
不要!不要!不要!大河内抱着头,在心里嘶喊着、现在要立刻逃出去,在那个男人咬住自己前逃出去。但是逃到哪里才能能摆脱那个男人呢?难道逃了他就不会追来吗?怀着报仇雪恨的执念,一遍遍找寻自己,难道就不会被他抓到吗?
而且,自己也没有和男同性恋谈恋爱的空闲。因为周末部长就要把他的女儿介绍给自己。不管这女人姿色如何,单凭她是部长千金这个头衔,她就有作自己枕边人的价值,有当自己妻子的意义。恋爱也好,上床也好,都只能是和这个女人。
无法控制自己浮想联翩。那个男人用手触摸自己,亲吻自己……~~啊—啊—好恶心,想要呕吐。不想看那个男人的脸,不想和他有目光接触。大河内跑到床脚跟前,用力扯拽着锁。只要把这个解开,自己就可以逃离这一切。已经不再做什么过多的奢望。只要能从这家伙身边逃离,自己就没有任何怨言。
大河内的愿望只能是徒然,结实的锁链不管怎么拉扯丝毫没有脱落的迹象。只不过让自己的手掌摩擦的发热火辣辣地疼起来。钟表滴答滴答的行走,时间一刻一刻地逝去。天马上就要亮了,如果等到早上的话……装作去公司上班的样子,然后逃跑,这个办法到底有多明智无从得知。明知这样做太冒风险,但现在急于逃走的心情焦灼着自己,无法抑制。
烦躁到了极点,大河内粗暴地把锁扔了出去。就算这声响把青池吵醒了也无所谓了,开始自暴自弃。没过多久,大河内又为自己刚才轻率的举动后悔,战战兢兢看向床的方向窥视着男人的身影。
对这样反复的自己感到厌烦,大河内躺在地铺上把背缩成一团。无处可去,无法逃离,躺在坚硬的地板上仿佛觉得自己正在霹雳啪啦的燃烧着。哗啷哗啷地把变弯的锁拉到跟前,一点一点用指尖触摸着确认是否哪里有断痕或者裂缝什么的,就在这时大河内留意到床下面露出了一个漆黑的东西。
刚才扔锁的时候,变弯的部分滑到了床下面。是不是拉锁的时候把床下的垃圾也给带出来了?在看到无意中拉出来的东西的全貌后,大河内大吃一惊。
两手颤抖着。比想象中的要轻得多……也冰冷得多。把自己推到恐惧的崖底,让自己受尽屈辱,拥有强大威慑力强迫自己做出像狗一样举动的……凶器。
大河内慢慢地用右手摆好放枪的姿势。仿佛是已被事先设定好的动作一样,让人想不到是初次碰枪般,与自己的手指出奇地吻合。
大河内举起了拿着巨大威力物体的右手,绕过床的周围在男人面前停了下来。把枪口对准了男人的额头。
只要扣动扳机,就能获得自由,就能回到原来的生活。噩梦就能瞬间结束。轻而易举的事情。突然之间变得害怕,右手无力地耷拉了下来。好害怕。将要扣动扳机的自己感到难以形容的恐惧。
杀人是要犯罪的。是不该做的事。这世界绝不存在什么可以杀人的正当理由。但是只要这个男人还活着,自己原本正常的生活就会化为乌有。只能被驱赶,被侵蚀,腐烂下去。
大河内微微的喘着气,重新把枪口对准了青池。但是右手哆哆嗦嗦的颤抖着,无法瞄准。左手压着右手来支撑,这次又换做两膝开始发抖。此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的事实。
仿佛那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大河内紧握着枪上了床。像仁王像那样无所畏惧,庄重地跨立在青池上面,从上方拿枪指着青池的额头。即使如此,身体仍在发抖,大河内屈膝跪了下来。姿势变低,安定感也增加了。就算手指仍在哆嗦,像现在这样不出差错,一枪击毙也是可以的。骑坐在青池的身上,大河内终于勉勉强强的把枪口逼近了男人的眉间。
待会只有扣动扳机就可以了。扑通、扑通,心跳让耳朵发痛般地剧烈地回响着。黑暗的房间里,小小的一把手枪却在昭示着自己无可比拟的巨大的存在感。如果就这样开枪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啊?自首什么的,不要。为这个男人而坐牢,不要。但是自己能够巧妙地隐藏尸体吗?
突然想起了青池的杀人计划。青池说时自己听到的,谋杀自己的计划。把尸体拖进浴室,把骨头剁碎,用锤子把脸敲烂,把肉块丢进大海里……。真要这么做的话,那就还必须得买锤子和锯。
知道青池住在自己这里的人少之又少。自己知道的,也就只有植田和自己的母亲。如果真有谁找上门来,就说他有急事出门了。
啊啊,那些事随后再考虑吧。不快点动手的话,青池就要醒了。自己残酷的下场,还有善后的想象都只不过是对此刻现实的逃避而已。无法逃跑,不能停手,进退两难的大河内低下了头,突然看见睁得很大的黑色眼睛,“啊!”地发出一声惨叫。
原本该睡着的男人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黑暗中,青池的双眼像夜行动物一样睁得很大。那么……他应该很清楚自己要被杀掉的现状吧,即使如此,不出声地看着男人把枪抵上自己的额头微笑着。
“抖成那样,还要拿枪杀人吗?”
听见青池冷静的声音,大河内的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了。明明自己占有压倒性的优势,明明自己手里握着货真价实的凶器,却被手无寸铁的男人吓到了。
“明明那么胆小,敢用枪杀人吗?”
挑衅一般,青池轻蔑的笑了起来。
“这里怎么都缩小成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