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gile(20)
“明天要负责一个设计比赛的企划,预先商洽,所以就回家晚了。完全搞不懂那个一直强调‘我们这边的主旨’的家伙。”
植田一脸辛苦的样子,紧绷着脸耸了耸肩。紧接着,植田把脸凑过来,亲近的让大河内不由自主地后退。
“前段时间见面的时候,你苍白着脸摇摇晃晃站不稳,已经不要紧了吗。”
确实没料到植田竟然会担心自己,大河内不禁苦笑。嘴上回答着对方“没事了”,但是第二天就被送进了医院的事情一句也没说。
“那就好那就好,那天你身体不适我还把你叫出来。不过多亏有你的联系,青池才能够到我们公司工作,真是十分感谢。”
果然青池正在植田的公司上班。想着可能如此,没有确认过。在公寓里两人也从不交谈,青池也没有特意说已经在植田公司就职。只不过是从早上穿着西装出门,晚上才回家推测他有在好好工作而已。
“就在前几天,那小子总算招了。……你们两个是住在一起的吧。”
大河内震惊得吞了口气。或许是因为脸上涌现出不安的神情,植田笑着拍了拍大河内的肩膀。
“我并不要是对此说三道四。向青池那小子询问作为紧急联系方式的自己家的电话,竟然和你家的一样。觉得奇怪向他不断追问,最后才坦白两人住在一起。因此我也才了解了你们的关系,虽然青池在以前公司工作时,我就已经知道他是这种人了……”
植田一副自己确确实实理解的态度让大河内不禁焦躁起来。
“你是不是误会啦!虽然我们的确是在一起生活,但是真的只是住在一起而已。那也是因为那个家伙不经过允许擅自闯进来的,我也正为难呢。”
虽然人们认为男同志之间确有恋爱关系,但自己要被那样误解就无法忍受,急忙否认起来。退一步来说,即便青池对自己抱有好感,自己也不会接受分毫的。所以什么恋爱,怎么也不可能成立!想着只要对方理解这些也好,大河内努力辩解着,但植田却是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啊……但青池连在公司时,说起你都是一副高兴的样子呀。”
大河内脸“唰”得苍白了。青池在公司到底是怎么对植田说自己的?让自己赤身裸体,带上项圈,把自己当成狗玩弄,他恬不知耻地对人唠叨着这些事情吗?
“您不乘坐吗?”
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地嚷嚷。反应过来时已经挨到植田了,植田一边道歉一边钻进了出租车,对大河内轻轻挥手就先行离开了。
大河内也坐进了后边的那辆出租车,植田的话萦绕在脑子里久久不能散去。。大河内也留意到青池的变化。一如往常把自己当成狗对待,没玩项圈必不可少,这倒是十分清楚的事。对自己那么激烈的憎恨和愤怒,貌似以住院为契机已经消失殆尽了。要是真的消失的话,那也该对自己失去兴趣才对,但青池的情感矢量却开始完全逆转。让自己感到困惑的、露骨纠缠自己的视线。满以为等青池的愤怒平息自己就会自由,但青池却以不同于憎恨的情感再次将自己束缚。
纠结于植田的话语,大河内在公寓的玄关处驻足不前。想到就算一直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大河内沉重地叹了口气,打开了门。但是听到开门的声音,青池就迎到玄关。工作结束后,大河内要比青池晚归。所以不管多晚回家,青池必定会到玄关迎接自己,即便像今天这样的半夜。
“好晚呐。”
刚一到家就被抱怨。不满意自己的晚归。大河内遵从那粗鲁视线的指示,在玄关处把衣服脱掉。全裸站立着,宛如仪式般,青池郑重地为大河内带上项圈。
“今天有个东西想给你看一下,能到这边来一下吗?”
被青池催促,缓慢的走着。出院的第二天,因为膝盖被木质地板起的毛边擦伤,青池就没再要求自己四肢着地趴着行走。但是却一如往常,被锁链牵着,与其说像自己条狗,倒更像个囚犯。
刚踏进客厅,就看见那一套崭新、色调沉静的苔绿色沙发组合。看样子是把沙发全部换掉了,为什么要买新的呢,大河内疑惑的歪着头。心里的疑问仿佛被看穿一般,青池开始回答。
“之前那个太小了,所以就买了新的哦。和房间的整体氛围很相称吧。”
试着坐在前端,青池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是要自己坐在这里的意思吧?在比指示位置更靠右,离青池很远的地方坐下。沙发非常柔软,身体软绵绵地陷进去。这种感觉异常舒适,自己好几次把屁股抬起来,紧接着就从旁边传来憋不住的笑声。意识到自己孩子般的举动,大河内红着脸背了过去。
沙发咯吱咯吱轻响。长时间的沉默围绕着彼此,他在做什么呢,大河内往青池那边瞄了一眼。青池依靠着沙发的扶手正在看自己。从头顶到脚尖,舔舐般地看着自己。到底在看自己哪儿啊,大河内难为情地低下头。本打算若无其事,不被对方察觉的情况下捂住胯间,因为动作不自然,引得青池发笑。对方能看出来自己在想些什么,大河内羞耻地低下了头。
“哗啦哗啦”锁链发出响声。用手缠绕铁锁不至落地。好诡异的气氛啊。深更半夜两个男人窝在一张沙发的两端。彼此都不讲话,只有眼神交流。看看对方的脸色,探视对方的心情,彼此眼神一汇合就赶紧移到别处,不断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吃过饭了吧。”
男人问道,大河内轻轻点了点头。
“那睡觉吧。明早我再让你冲澡。”
这不似现实的空间里蹦出一句现实中的话语。被锁链拖着向卧室走去。来到走廊时,光着脚贴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在卧室里,每晚青池都不忘把锁链缠绕在床脚上。晚上常有的光景,青池从右边钻到床上,大河内从对面掀开被子。
闭上眼睛在被子里蜷缩着也毫无睡意。思绪纷杂,有些烦躁。看了看枕边的表,应经是凌晨两点了。明知道再不睡的话,明早就要撑不住了,可睡不着也无可奈何。在床上左右翻身,磨磨蹭蹭睡不着的时候,今天一整天的事情断断续续浮现在脑海里。白天部长约自己吃饭,上次因为住院泡汤了,想着这次一定要去,回复的时候却有些许犹豫。在那一瞬间的沉默里,青池的身影的的确确掠过脑海。自己的人生还轮不到那个男人来左右,这样想后就回答对方“一定赴您的约”,虽是如此,却也的的确确有说服自己不让青池发现就好。
接下来就是在乘出租车的地方植田的话。虽然植田说,青池说起自己时一副开心的样子,但他到底是怎样对植田说自己的呢?在公寓里的生活,正常的事情一点也没有,到底哪一部分能够以“开心的样子”来谈论的呢,好想知道。
再下来就是新沙发上奇妙的距离感。那猥亵的视线。彼此离的很近,却又仿佛隔得很远。青池喜欢自己,自己敢断定那种感情的存在。因为这个男人是以男人为恋爱对象的。但是憎恨到口口声声说着“想杀了你”的程度,就这样轻易转换成“喜欢”,这男人的头脑到底什么构造?
睡不着外加喉咙干渴,绝对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在床上坐起来时,脖子上的锁链发出响声。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昏暗的光。是外边的路灯。那从遮光串联悄悄潜进的光亮,在天花板上映照出一道狭窄昏暗的光线。凝视着那明明没有风却还不停摇曳着的光亮。然后无意间瞥见了身旁那像猫一样看向这边视线,大河内吓得心里扑通一跳。
“我很可怕吗?”
仿佛溶化于夜色般低沉的声音。并没有像过去那样胡乱一气地畏惧着。这大概是因为死亡的恐惧从自己身旁远去了。自己却不禁开始思考,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难道没给自己带来影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