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獍徒(47)
谢怀御学舌:“求求义父大发慈悲,可怜我未经人事,许我再为义父绾发。”
萧寻章略微抬起下巴,矜贵地说:“准了。”
谢怀御的手扬过鞭纵过马,能持枪于乱军之中取敌将首级而不差毫厘。这样一双奇稳无比的手,此刻只是给萧寻章拆下发冠,却止不住地慌乱。
萧寻章垂着头配合他,长如鸦羽的眼睫轻颤,搔在谢怀御眼中心口,谢怀御感到有些口干舌燥,本欲将发冠放下,却突然脱手滑了出去,谢怀御连忙躬下身去接。
萧寻章眼疾手快,在发冠落地之前托住了它。谢怀御的手正好垫在他手下。
这个姿势,谢怀御可以闻到萧寻章发间的凛冽梅香,是寒香,谢怀御却未能冷静下来,反而血气上涌,头脑更发昏了。
“义父......”谢怀御哑声唤道。
萧寻章没有起身,就着这个动作对谢怀御说:“打小你就只在有所求时叫我义父,自去了滇远路,信中嘴里却是‘义父’不断,你想要求什么呢?”
这是萧寻章的房间,谢怀御知道他素来不喜人进,所以无论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被打扰。
萧寻章的发丝从谢怀御指间滑落,谢怀御乱了方寸,无措地伸手抓过去,抓到了萧寻章的手。
谢怀御能感受到萧寻章骨节间的血脉流淌,萧寻章抬起头来,对视进谢怀御眼底。
不知是谁的眼神更炽烈,又不知是谁邀请了谁,发冠彻底掉落到氍毹上,没人再分心多看它一眼。
情字圭臬成了榻上风月,枕山移海作一场巫山雨。床笫间是声色的狩猎场,我的欲望只重不轻,将你逼入红尘绝地,低下/身来却摇尾乞怜,我的身与心都供奉。
萧寻章再度睁眼时,天已黑尽了。他在黑暗中醒了神,发现自己正被谢怀御黏黏糊糊地搂着,稍动一下便会牵扯到腿间的痕迹。
萧寻章轻手轻脚搬开谢怀御压在自己身上的臂膊,坐起身来,被褥被他带起一些,进了凉意,谢怀御半梦半醒间抬手就要把萧寻章摁回怀里。
萧寻章躺在被窝里,说:“你难不难受?一身汗味,我叫人去打水。”
“嗯?”谢怀御迷迷糊糊的,过了好一会儿,萧寻章险些以为他又睡过去了,才听他说:“你要去洗澡吗?我跟你一起。”
行吧,反正他这间屋子跟浴堂是通的,萧寻章吩咐人去烧了水,稍顷,萧寻章拍拍谢怀御,说:“走了。”
谢怀御不认得从萧寻章房间通往浴堂的道,眼皮半阖着,整个人挂在萧寻章身上挪去了地方。
进了池子,温湿的水汽蒸腾上来,谢怀御清醒了许多,他眼神渐渐聚焦到萧寻章身上,看到萧寻章正背对着他,趴在池子边上打瞌睡。
谢怀御游了过去,肌肤相贴的刹那,萧寻章睁开了眼,说:“可以了。”
谢怀御默默收回了伸出的手,可怜兮兮道:“只是见义父肩上有红痕,过来瞧瞧。”
“那时方才过来的路上被你压的。”萧寻章说:“只是肩上有吗?”
谢怀御眼神下移,看到萧寻章满背的痕迹,他本就肤白,衬得......
谢怀御感到自己的血气又开始上涌了。
可萧寻章不想,谢怀御不敢再动作,他强逼自己移开眼,说:“义父对我可心狠多了。”
“是吗?我看看。”池中水波荡开,萧寻章移到了谢怀御身后,抬手抚上了他的脊背。
谢怀御呼吸声重起来,背上的肌肉轮廓更加分明。
“嗯,抓得是有点狠。”萧寻章拖长了声调:“还不是怪你太用力了?”
池中猛地炸开一朵水花,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萧寻章再反应过来时已被抵在了池壁上。
谢怀御俯下身,说:“义父,这次我轻点。”
萧寻章抬腿抵住他的小腹,说:“不行。先告诉我,聘礼是什么?”
谢怀御继续向前,凑近萧寻章耳边,说:“五千万两白银。”
萧寻章眼尾上挑,说:“上哪搞来这么多钱?”
谢怀御说:“查抄滇远路三家家产,共计六千万两,我摁下了一半。还有......”他低声道:“当地的富商万氏,另结了二千两。”
“可以啊小谢大人。”萧寻章笑起来,足尖下移,说:“也是个贪官苗子。”
谢怀御握着萧寻章的脚踝,说:“义父,赏不赏我?”
萧寻章卸了力,整个人只靠谢怀御撑着,伏在他肩上吐气如兰,说:“赏!”
翌日清早,萧寻章难得犯了懒,窝在床上不肯起来。谢怀御本想自己悄悄回房,见状,心一横,干脆又躺了下来。
“你在滇远路立了功,我已遣人调你回枢密院了。”萧寻章翻过身,背对着他,这会儿嗓子哑得不像话,几乎都是在用气声,说:“那三家人犯皆已下狱了,托你的福,枢密院接手得顺利,不日就能审出结果。”
“义父,”谢怀御委屈地蹭过去,说:“你都不叫我。”
“得寸进尺,”萧寻章嘴上这么说,却没有挣开他,任由谢怀御抱着,说:“要我叫你什么?小谢大人?”
谢怀御把头埋在萧寻章肩颈,说:“叫我名字。”
“怀御。”萧寻章说。
“嗯。”
“怀御。”萧寻章又喊了一遍。
“我在。”
“我爱你。”萧寻章轻声道。
谢怀御不吭声了,良久,萧寻章感到几滴温热的液体滑过他的颈侧,谢怀御声音闷闷的,说:“我也爱你。”
萧寻章说得没错,枢密院不仅接手得顺利,审讯起来也很顺利,除了要防备虎视眈眈的皇城司意图插手外,几乎没有阻力地审出了结果。
萧寻章看着送来的状子,屈指在上弹了弹,语调淡淡的,说了句“禄蠹”。
谢怀御问:“怎么?”
萧寻章将纸页递过去,说:“你自己看吧。”
谢怀御不看,把状子摁在了桌案上,说:“还是义父告诉我吧。”
小孩子粘人得没边,萧寻章轻笑,问他:“你还记得度支司元和二年时换了批架子吗?”
“记得,”谢怀御说:“钱是从滇远路来的。”
“不错,”萧寻章点头,又问:“那日你从万氏商铺搜出了两本账册,一本是连着山匪的,另一本连着谁,不妨猜猜看?”
谢怀御明面上只呈了那本勾结山匪的罪证上去,另一份他自己也曾翻阅过,上头都是些花名,他猜不出是谁,便交给了萧寻章去处理,看来是有结论了。
谢怀御说:“这我哪里猜得到?义父还是直说了吧。”
萧寻章吐出三个字“盐铁司”。
盐铁司?!掌管矿冶军器的盐铁司?!
内鬼不止在边陲,竟已到了大郑内部!
怪道谢怀御能从万氏商铺的杂物堆下翻出一把上好的软剑,怪道山中匪徒个个兵戈坚韧,原是如此,盐铁司出去的刀枪剑戟,哪个不是精工细作上上乘!
萧寻章继续道:“这本账册,也起始于元和二年。”
谢怀御眯起眼睛,说:“看来他们都在元和二年发了笔横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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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老将
“元和二年,”萧寻章重复道:“是滇远路第一次请求朝廷赈济的年份。”
谢怀御有点乱,晃了晃脑袋,说:“开了先例的年份,涝灾定然是真的。他们从灾银中看到了机会,那一定也趁机开出了许多口子,那就是之后可趁的漏洞。”
谢怀御问:“这些钱是哪来的?”
“不是早告诉你了?卖官鬻爵。”萧寻章敛了调笑的神色,语带愠怒之意,说:“一场涝灾,让他们足发了五年横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