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番外(225)
陈放也跟着坐上车,亲自送俩老人去机场,俞锐才想起来问:“老师他们这次是去哪儿?”
“先去斯里兰卡,那边会相对安全一点。”顾翌安说。
这趟出国不是旅游,而是跟随国际人道组织——无国界医生,前往斯里兰卡,还有南非好几个国家提供医疗援助。
俞锐也是最近两天才知道这事儿的。
不多时,出租车穿过人群,驶离校园,俩人没什么事,散步在校园林荫道下,俞锐揣兜踢着地面碎石又问:“我听说徐老每年都会去?”
顾翌安点头:“嗯,徐老很早就加入无国界医生了,每年六七月份还有长点的假期他都会去。”
虽然定居在美国,徐颂行的亲人却早就不在了。
在顾翌安的印象中,无论是感恩节,万圣节,还是阖家团圆的圣诞节春节,徐颂行都不在国内。
最开始,他也以为徐老也是去旅游了。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不止无国界医生,徐颂行加入了许多国际人道救援组织,每年都会亲身前往很多贫困甚至危险的地方,尽其所能地提供帮助。
思及此,顾翌安沉缓着语气又道:“我想这应该是徐老和老师年轻时就约定好的。”
脚步一顿,俞锐看向顾翌安,表情带着些许惊讶。
不过仔细想了想,俞锐忽然就不奇怪了。
记不清具体什么时候,但他隐约记得很久以前,周远清也跟他提过,以后退休了如果还能动的话,他也想出去再走走看看。
俞锐只是没想到,老教授口中的走走看看,竟会是以这样的形式。
也许参加无国界医生,为遭受天灾人祸,身处困境而绝望的人提供医疗帮助,一直就是他们曾经共同的理想。
虽然兜兜转转,迟到了三十多年。
晌午将至,太阳光也越发灼热,俩人行走在稀疏斑驳的树影下方,一路沿着蜿蜒僻静的小道慢悠悠散步。
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医大情人坡。
视野明亮开阔的瞬间,俞锐驻足停在路边,他想了想,这好像还是重逢后他和顾翌安第一次走到这里。
不同于以前,曾经一片皎白的海棠树林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矮至膝间的风雨兰。
正值花期,粉白花瓣点缀在大片绿意之间,俞锐怔忪着出神,蓦地叫了声“翌哥”。
“嗯?”顾翌安就站在他旁边,视线落在前方花海之上。
俞锐侧眸,无端问出一句:“会觉得苦吗?”
顾翌安偏头和他对视。
远处吹来的风,一阵阵地轻拂而过,枝叶晃动着‘唰唰’作响,淡淡花香由远及近,无止无尽般萦绕在鼻息之间。
与之相反,白海棠是无味的。
不仅无味,花语还是苦恋,是跨不过去的生离死别。
视线微垂,连眼睫都像是被风吹着轻颤了好几下,顾翌安低声开口,不答反问道:“你呢,会觉得苦吗?”
“不会。”俞锐摇头。
惬意舒适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性地扣着后颈往后仰,也嘴角挂上点儿看似轻痞的弧度,看似漫不经心,眼神却是明亮而坦诚的。
“这就是我跟你该走的路。”他接着又说。
顾翌安眼尾渐渐柔和起来:“那...你想不想听一个秘密?”
俞锐半挑起眉。
倾身靠近,顾翌安贴近他耳朵:“其实,医大最早的那株白海棠,是爷爷当年去日本游学时带回来的。”
俞锐连表情都凝固了一瞬。
很难说清此时到底是什么心情,俞锐只觉得,他和顾翌安似乎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明明个性截然不同的,可他们好像又注定了会在一起。
“所以——”
顾翌安撤回身,看进俞锐的眼睛,缓慢答出他的答案:“不会苦,因为海棠花就是我跟你的命中注定。”
俞锐脑子“嗡”地一声。
命中注定这样的字眼,总是带着无限缱绻和美好。
何况顾翌安清哑低沉的嗓音格外撩人,总是极其容易地蛊惑他。
这样不疾不徐地情话落在在他耳边,就像路过的风轻勾了下耳朵,俞锐很难不心动,心跳和呼吸都同时加快了。
周围人不多,大家都去沿湖路看游园会去了。
不过光天化日之下,冷不丁从树影里走出几个人是常有的事。
俞锐身前身后扫眼一圈,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在他扣着顾翌安脖子想要凑上去时,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电话里,何煦通知他说到时间了。
俞锐一怔,挂断就往回走。
怕来不及,俞锐还拉着顾翌安一路小跑,顾翌安不明所以连话都没问出来,俩人转眼就来到了图书馆。
正午时分,参观校庆活动的都已经散了。
烈日骄阳下,图书馆前此时三五成群站着的,全都是身穿博士服,头戴博士帽的应届毕业生。
何煦袋子跑过来:“学长,这是你要的东西。”
“多谢。”俞锐接到手里。
何煦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三脚架和相机,说:“那你们先换衣服,我还得过去再调整一下取景和参数。”
俞锐点头说行。
等人走后,顾翌安看向他手中的袋子,狐疑问道:“这是什么?”
俞锐先是冲他笑了笑,接着又将目光落在远处临床学院低年级的学弟妹身上。
“当年你连毕业典礼都没参加,”俞锐顿了顿,嗓音有点哑,“我毕业的时候你也不在...”
垂眸一声苦笑,他将袋子里的博士服和博士帽相继拿出来:“既然都错过了,索性我们就重新毕业一次。”
顾翌安怔愣着接过博士服:“重新毕业?一起毕业吗?”
“对,这次我们一起毕业。”俞锐应声说道。
毕业曾经是他们之间一道也是唯一的那道分水岭,顾翌安从没想过,错过的时间,还能以这样的方式找回来。
长久不言,顾翌安看着他,眼底情绪翻涌。
半晌沉默。
“既然要一起毕业,”他伸手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一只长形盒子,盒面是丝绒质地,包装简单却不失精致,“那毕业礼物你想要吗?”
俞锐垂下眼,呼吸瞬间一滞。
类似的东西他并不陌生,甚至连看都不用看,他只瞥一眼就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长指蜷起又松开,俞锐缓慢解掉丝带,打开盒盖。
毫无意外,如同大一进校时那样,里面横躺的依旧是钢笔,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的钢笔不止一只,而是两只。
同样的深蓝色笔身。
同样在笔帽尾端处刻有一条游动的小鱼。
就在俞锐沉默出神,喉咙发酸之际,顾翌安说:“旧的这只笔尖磨损得有些厉害,不过我已经修好了。”
“新的这只,正好想在今天送给你。”顾翌安顿了顿,抬起的眸光中盈满温柔,“就当是补一份迟到的毕业礼物。”
指尖触及那只掉漆褪色的钢笔,俞锐哑声道:“我还以为,它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会,他一直都在我这里。”顾翌安轻搂着他的腰,嘴唇贴在他耳边,“旧的是你的,新的也是你的,从前是你的,以后都是你的。”
俞锐仰头闭了闭眼。
“学长,宣誓要开始了!”何煦远远地冲他俩喊了声。
俞锐蹭了蹭鼻子,转头望去。
图书馆门前,希波克拉底雕塑之下,即将参与宣誓的毕业生早已横纵成列,整齐划一地站成好几排。
大家此时全都齐刷刷跟着往这边看。
俞锐对所有医大同学来讲都不陌生,顾翌安刚参加完实验室剪彩活动,连衣服都没换。
除非失忆,否则不可能有人不认识他们。
眼见俩人穿戴整齐,和他们一样身穿博士服,头戴博士帽走过来,所有人集体震惊,连表情到眼神都写满惊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叫声“学长”。
迈步上台阶,俞锐和顾翌安站立到最后排的正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