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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如参商不须别(238)

作者:叶秀 阅读记录

“这是剑匣的中枢零件。有了它,我可以把秦王陵完美无缺地复刻出来。”陈默恂原地蹦了蹦,凑近了叶灼华,“你能想象吗?十把上古名剑同时飞舞的样子……真是……神迹啊!”

叶灼华脸上笑意淡淡的,眼神没什么波澜,陈默恂脸上沾着一块脏污,像是什么特殊用油的痕迹,叶灼华用手帕给她揩去了。

她瘦得厉害,叶灼华几乎不敢用力,陈默恂撩起眼皮来,眼神炽热得像是锻炉里的火舌:

“残华……等我完成了秦王陵,我们就回本家好不好?”

叶灼华脸上还在笑,眼睛像是两窟井,嘴上却还是温和的:“嗯,回本家。”

“但是,”陈默恂低下头去,“我不喜欢你弟弟。你让他别回来。”

叶灼华垂眸淡淡地看着她,语气倒是冷静:“叶灼华怎么你了?”

“……”陈默恂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心虚地凑近了臆想中的叶残华,小声道,“你可要小心他。”

叶灼华低下头去,能看见陈默恂的耳尖,白玉似的一弯:“为什么?”

“……他是外室所生,出身卑贱,薄情寡幸,天下无人不可杀,这种人今后必是大患。”陈默恂认真分析道,“你这个弟弟回到魁族,定是来与你争抢……唔!”

叶灼华低头咬住了她的耳垂,含糊不清道:“是。”

陈默恂被吻得发痒:“……什么?”

“……”叶灼华伸出手去,捧住了陈默恂的脸,眼神寒冷,口吻温柔,像是一条噬人的毒蛇,吐出猩红的蛇信,“我也觉得。”

“叶灼华这人……确乎是坏得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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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瞬间,叶灼华真的想过,就这么拧断陈默恂的脖子,结束她癫狂又悲哀的一生。

但是陈默恂偏偏笑了起来,他的小嫂嫂笑起来就是这么蛊惑人心,好似春花渲过漫山遍野;陈默恂的眼神澄澈动人,仿佛是喀则山顶的圣湖,静静地呈出他的脸来:

“你最好了。”

那一刹那,叶灼华确定自己,是真的疯了。

.

.

七年后,好杏江,乌篷船。

江风浩荡,烟霭濛濛。

叶灼华脸上笑意凉薄,看不出悲喜嗔痴,他似乎只会这一个表情:

“怜草,你也老了。”

杜怜草如遭雷殛,心神巨震:

“……叶二爷,依我们当年的约定——”

叶灼华笑着应下:“我不该来找你的。我知道。”

钟应悔脸色阴沉,死死地盯着杜怜草,方天画戟发出一阵凄厉的嗡鸣,这件神兵感受到了主人心里的杀意,迫不及待地想要渴饮鲜血。

云雀作为局外人已经懵了,这瓜越吃越大,她已经在考虑动起手来,到底该站在哪一边了:“……”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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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蛇。”

叶灼华悠悠地看向钟应悔,笑意和这江面上的雾一样,轻飘飘的:“别这样看着她。”

钟应悔冷嗤一声。

“我再说一遍,这件事从头到尾,对不起陈默恂的,只有我的好哥哥叶残华,和她自己。”

叶灼华语气淡漠,话却是狠的:

“要怨我也没关系。但这件事,和怜草确实没什么干系。你若是执意要砍她……”

“——我就拔了你的龙筋,剔了你的龙骨,你这辈子也别想活着再见到陈默恂。你大可以试试:我当年怎么把你从罐子里救出来,就能怎么把你再塞回罐子里去。”

云雀心说不妙,叶灼华这话放得这么狠,钟应悔这等暴烈的脾气,定是要跟他干起来!

……但钟应悔没有。

南海玄龙分明是暴怒的,漆黑的龙鳞爬上了面颊;但钟应悔没有动,她对叶灼华本能的恐惧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推移而消失:

这是叶灼华。

如果说“薄九刀”薄燐是一段瑰丽又怅恨的传说,那么“桃花三寸”叶灼华则是一段与之截然相反的邪话。叶灼华因斩官家高手而出名,这位从雪山而来的刀客裹挟着凛冽的飓风,给山温水软的中原人留下了太多生腥气极重的记忆:

“金豹捕头”,刑衙高手,在叶灼华手下只撑过一刀;

“虎目巡抚”,边军出身,官家高手,被叶灼华三刀斩首;

“双鲤太监”,大内高手,死于叶灼华第七十八刀;

“千岁白翁”,千机城十三钱大偃师,与叶灼华激战一昼夜,最后死于一道长在喉口的三寸伤口——彼时正值桃花盛开,千机城内云蒸霞蔚,叶灼华一身血衣而去,世人故称叶灼华为“桃花三寸”。

当时便有人议论,“天下第一刀”归于薄燐头上,是不是太便宜了些?

但叶灼华与薄燐一样,衣袂破风、来去无痕,这两把刀至今都没有撞在一处。

“这俩可千万不能打起来,”云雀暗暗地想,“到时候想个办法,魁族族长不要也罢。”

.

.

场面以高情商人士狐麗的圆场告终。

叶灼华虽然态度强硬地维护了杜怜草,但也没有停下来和故人寒暄的意思,拂袖便回了原来的船上。

云雀眨了眨眼睛,也跟了过去。

“弟妹跟过来是做什么?”叶灼华眸光暗沉,但面上还是笑着的,反手一推腰后的云容冱雪,佩刀向右挪了半个身位,刀鞘尾部轻轻地压住了云雀的手背,“——你现在可不能沾酒。”

云雀莫名其妙,只当叶灼华小气,也没多想:“喂……”

叶灼华轻飘飘道:“陈默恂与你说过了?那便是真的。”

——我什么也不会多说。

云雀被呛得语塞,她确实是想吃瓜,毕竟这个场面,怎么也不像是小陈说的那样——

而且钟应悔和叶灼华的关系,比起昔日的恩人和仇敌,更像是……

师生。

钟应悔对叶灼华的感情,远远不止仇恨二字;骄傲的龙女不愿意低头承认,她真正的感情被失望层层包裹,因而显得戾气深重、锋利伤人。

在刚刚叶灼华真正发怒时,钟应悔的真正心情,这才露出一丝破绽来:

敬畏。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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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雀撩起眼皮,看向这个活在传说里的男人。

她对叶灼华态度的转变,倒不是因为他凶了钟应悔……而是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气质,和薄燐身上的一模一样。

只是薄燐被失去故人的苦痛所折磨,不愿意与当初的自己和解,因而显得深沉而痛郁;而叶灼华同样被往事折磨,只是他的态度更加凉薄,甚至有几分嘲笑的意思在里面:

他在嘲讽自己的过去,嘲讽当年的自己,嘲讽自己的执著。

云雀轻声问道:“你为什么想要见小陈?”

叶灼华咧嘴乐了,举杯一饮而尽:“我帮了你们,总得捞点好处。”

云雀抓住了话稍:

“你很想她?”

.

.

叶灼华静了静。

大雾弥天,江风寒凛。叶灼华长发飞扬,衣袂破风,他身上自带着一股侠气,意态不羁,潇洒飞逸,似乎随时要融于天地之间。

若说薄燐像雪,虽然孤寂寒凉,但与人世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情系;但叶灼华则像一道玄冰,凝结于人迹罕至之地,偌大一个热闹人间,他偏偏格格不入。

叶灼华抬头望着远山岚黛,语气和江雾一样缥缈难定:

“我恨她……但我更恨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事情开始往狗血方向一去难回(。)

第160章 、说第一百五十二:沁园春•入园(三)

叶灼华仇恨自己的卑劣。

他的指腹抚摸过陈默恂的脊背, 陈默恂肤质细腻、平滑柔腻,像是一等一的好玉。

彼时陈默恂偏过头来看他, 她的眸光好似波斯葡萄酿, 血一样地醇厚深郁,却绞上了一层惊心动魄的烟汽:

她在看他;她又不在看他。

……她一辈子也看不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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