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一顾+番外(159)
第四十九次,陆湛踏入了凡人境,踏入的瞬间,他就深深吸了口气。
很好,寒冷。
陆湛抬头,前方是蔓延无尽的雪原,再前方,是绵延雪山。
雪原后面是雪山,雪山后面是雪原,然后再翻一座山,在那更高更冷的万里雪原上-
顾茴抬头,前方依然是绵延无尽的雪原。上面洒落星星点的缘,还有一行足迹,是刑天开出的路。在这茫茫雪原,这点绿和这行足迹,显得那么渺小。如果回身看,他们身后是刚刚翻过的雪山。此时他们就跋涉在这片雪山的顶部被更厚的积雪覆盖的平原,与初入寒境时他们遇到的第一个雪原比,这里已经很高很高了,也更冷,早已再也看不到任何树木任何活物。
最早的时候,还能遇到一所打猎人的破旧房屋,或者几棵被雪压着的松木。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前方这点点绿,是前面开路的刑天撒下的。
这是他们进入寒境的第49天,他们的行进速度已经越来越慢了。
走在顾茴前面的牧野,不过略停一停再抬脚就发现厚重的毡毛靴被黏在了脚下,他微微一用力,才把靴子拔下来。这个新情况的出现,让牧野知道更冷了。牧野不止一次尝试观察四周,寻找迹象,任何路总要有个头。但当他站在山头极目眺望,却发现跨越这个茫茫雪原,后面还是有一座山。而山的那边到底是不是终点,牧野不知道。
多次远眺带来的眼睛刺痛至今还没有消失,牧野知道自己的眼睛大约已经红肿了,他刚才回身去看少主的时候,甚至有些看不清。这让牧野心慌,他和刑天就是保护少主的,如果他看不清了,怎么带少主走出寒境。明明知道无济于事,他还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他得看清些。
顾苜已经来到牧野身边,牧野忙把眼睛低下去,埋头继续往前走,却被顾茴挡了一挡,牧野会意,立即侧身。他们已经很长时间不说话了,极端的环境,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全凭意志力拖着身体往前,人越来越没有说话的力量了。
顾茴却没有马上往前走,而是停了停,仔细去看前面的足迹,看了好一会儿,她才用力一抬脚,往前走,说了这几天的第一句话:"你什么都别看了,看着我。"
牧野红肿的眼睛模糊的视线看住了前方穿着厚重棉衣的少主,那么小一个人,就这样同他们一起跋涉在这个连他们都不时会感到绝望的严寒中。
果然远离雪光,只看着少主小熊一样的背影,让牧野的眼睛微微好受一些。
前方的人走得跟险而艰难,牧野没有向前扶,少主说了除非她爬不起来,不要扶。在这场四十九天的跋涉中,每一点力气都是资源,牧野和刑天本就一心照顾她,承担了雪地中各种消耗体力和热量的工作,从翻第二座山开始,所有的物资都是两人背着。
顾茴走得有些茫然,大概是冷到最后和累到最后,人都归于一种麻木的茫然。她抬头往前看,前路茫茫,牧野说他没有看到更前边,牧野说也许走完这一片雪原就到终点了。
可是顾茴知道,牧野没说实话,顾茴猜牧野看到了另一片山。意味着走完这片雪原,他们要再翻另一座更冷的山,再过一片像这个一样大的雪原,更高更冷的。再前面呢……
他们的物资已经越来越少了。三个人所能背负的东西,不及一个小小储物戒的百分之一。食物还好,但是炭,尽管他们已经非常省着用了,可显然是不够的。在这样寒冷的地方,没有炭火入睡是会死人的。而凡人,是不可能不睡觉的。
帐篷睡袋都是最厚实的料子,可在这样的温度下,好像薄成了一张纸。只有炭火,能带来温度,让他们轮流短暂睡一觉。
顾萆早已感觉不到自己的脚了,她的身体似乎已经不会制造热量,早已彻底冻透了,裹在一层层厚重的衣物里,好似冰块做的。
顾茴视线再次落在了脚下刑天开出的路上,她再次说了话:"他的脚,怎么了?"
顾茴身后背着鼓鼓震襄行襄的牧野身体一滞,他又盯着少主背影拔腿走了两步,才说话:"脚趾烂掉了。”刑天的脚趾快烂没了,这几天他一直是用没有脚趾的脚在雪地里走着。
顾茴只觉得麻木的脚一疼,厚重的靴子几乎提不起来,她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第一件事就是先撑起自己,抬起一只手告诉牧野:不用扶。
牧野背负的重量这么大,弯腰扶这一把费的劲儿,够他往前走好些路的。
牧野着急往前的身子就这么被顾茴抬起的手止住了,看着那个厚重的棕色手套,牧野的眼睛又酸又疼,咬紧了牙,看着前方的少主爬到半道一滑再次扑倒,牧野觉得自己眼睛疼得发热,他看着前方少主,最后还是爬起来了。
牧野明白得很,这是没有力气了。冷到麻木,又没有力气,脚底就会这样容易打滑。这几天他们睡得是越来越少,就是为了省些炭火,前路还不知有多远。
风雪又起。
第62章
风雪又起。
尽管他们裹得只露出眼睛,也依然能感觉到这不知多高的雪原上的风,刀子一样划过。吹起的雪粒子,扑面而来,让他们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
顾茴低着头,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的腿和脚往前走。就是这样,抬起来,落下,就往前了一步。只要命令自己,抬起,落下,往前…
他们已经不去计算每天可以走多远的距离,因为每一步都已变得艰难,他们只能告诉自己走出这一步,再走出下一步。一直走下去,不要停。
遇到刑天,顾茴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看他的脚一眼。此时风雪已经更大了,三人都只露出眼睛,在顾茴面前,刑天露出的眼睛笑了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顾茴也在漫天风雷中,弯了弯眼睛,回他一笑,好像她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她很努力,才没有去看刑天的脚。
如此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们终于走到了雪原尽头雪山之下。牧野再次开口说话,带着笑意:"这次运气好,这里有个山洞,避风得很!"这几乎是他们运气最好的一次了,能找到这么一个山洞。
现在他们都不再提进来多久,不再计算时间天数,没有意义,他们只往前走,走到精疲力竭,寻一处地方,烧一个小小的火堆歇息片刻。这片刻偎着火堆的歇息,就是寒冷中的希望了。很多时候都是直接把帐篷搭在雪地上,这次确实运气足够好,找到了一个这样合适的山洞。
牧野和刑天把帐篷支起来,厚厚的毡毛褥垫都铺上,牧野忙着这些的时候还会不时注意顾茴两眼,这两日他总感觉得少主有些奇怪,不知在想什么。可是他又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毕竟他已看不清少主表情,无从去分析少主状态。他只能尽力,多照顾少主一些。
顾茴在想,这几日刑天脚上的毡靴再也没换过。他们带了不少替换的靴子,长久走在雪地里,靴子总会湿透,隔几日就会借着火轮流换下来烤一烤。顾茴看着山窝外暗下来的天,挟卷着霜雪,她想或许刑天的靴子已经脱不下来了。而牧野,看不清了。
这一晚他们不需要守火的人,这个山洞确实是个好地方,被炭火一烘,暖和得很。在这样的山洞里,让他们辛苦背着的厚重毡毛褥子和被子都显得暖和起来,第一次,缩在被子里的人感到了温度。
温度让刑天的脚更痛不可遏,可最后在几次轻轻翻动后,他依然还是睡着了。他太累了。
这日天蒙蒙亮,睡了一觉的刑天再次被疼醒,可帐篷被褥里难得这样暖和,他几乎都不想动弹。刑天还是起来,准备取些干净的雪,烧点热水给少主用。
可经过少主帐篷的时候,刑天觉得不对劲。
听到刑天惊惶的喊声,牧野当即起身,很快出帐篷,此时刑天已经擦亮的火折子,照亮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