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个猫饼+番外(47)
秦岁的父母因为都被猫抓了伤了,一道出门转去村上的卫生所打疫苗,封行远非常自觉地给他们转了打针的钱,至于为什么大雪天他的猫会出现在这里,封行远解释不清,还是秦岁帮他给出的答案,秦岁说:“是我给他发的消息,我看奶奶之前见到他挺高兴的,本来是想说让他们有空来看看奶奶的,但……”
说到伤心处,秦家人一并陷入了沉默。
点完一挂长长的鞭炮,秦父秦母都出门去打疫苗顺便置办丧事的时候,秦岁敲开了封行远的门。
封行远抱着猫开了门,还没问秦岁刚刚为什么要帮他撒谎,秦岁先出了声:“是阮裕吗?”封行远蓦地愣住,他知道秦岁问的是他怀中的小猫,因为秦岁的目光从封行远打开门开始,便一直在小猫身上逡巡。
封行远不知该怎么回答,秦岁已经自己给出了答案:“应该是的吧。”
秦岁反手关上了房门,好像已经做了很久的自我建设,选择敲门之前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猜测的阮裕是只猫的事,他伸手去摸小猫的脑袋,又下意识地想到自己要摸的是阮裕的头,僵了一下,默不作声地把手收了回来。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封行远眯了眯眼,不知道秦岁是不是只是拿话来诈他。虽然他真的有被诈到,但还是下意识维持住了面上的冷静。
“这家伙不会不来的。那天我在路边碰到他的时候,如果不是我妈不让他上车,他一定一早就跟着我来了……”秦岁请封行远坐下,自己也找了个椅子,回想起来那天见到阮裕的情形,他从阮裕那几乎是一寸寸皲裂的表情里看到的喷薄而出的担忧和难过,绝对不是假的。
“我爸我妈当时还在为明年开春要养什么而争吵,他们对奶奶的病好像并不难过。他们一直在吵,打电话也在吵,说着之前养的那批山鸡挣的钱少了之类的。他们张口闭口都是钱,包括让奶奶转回家里来,也在抱怨疗养院太花钱了。很奇怪是吧,我在他们身上看到的对奶奶的爱,加起来还不如阮裕眼中的十分之一。刚刚……其实看到猫的时候,我就大概知道了。他的那个眼神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
秦岁悄悄红了眼眶,抬手揉了揉眼睛,封行远适时地递了纸巾给他,他低头说了声:“谢谢。”
封行远没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
阮裕的身份,或许还是应该他自己来承认,这是小猫自己的社交圈子,封行远不能趁人不会说话就擅自做主。
阮裕的生活里有江照玉一个大嘴巴就够令人头疼了。
“阮裕,”秦岁微微弯下腰看着封行远怀里蔫了吧唧的白猫,“谢谢你来。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以这样的形态来,但是谢谢你,谢谢你们。奶奶一定也很高兴。”
他谢得没头没尾,或许是封行远这个外人对他来说都比自己家里两位冷漠的家长来得亲切,他在封行远面前并没有掩饰自己压抑着的迷茫与痛苦。
“喵呜……”白猫发出一声拉长了调子的叫声,听来竟然十分悲怆。
风雪里秦家门口又来了个不速之客,门被敲得啪啪做响,秦岁出声应着,转身下楼开门去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封行远和猫。
封行远也难得有些惆怅,他把猫放在床上,扯过厚厚的被子来。被子里还是冷的,怕先前还在冰天雪地里被冻着了的小猫冷到,封行远便也脱了鞋子躺上去。
“阮裕……”封行远护着怀里的小猫,想说点什么,最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摸着那颗猫脑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先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小猫低着地呜呜着,好像在哭。
封行远没有出声打断,只是听着。那微弱的声音一下一下挠在封行远的心上,他自己因为人事无常产生的一点惆怅也被无限放大,心里紧紧的,有些难受。
江照玉这会儿才回了封行远一个电话,封行远简短地说了自己现在人在乡下,在江照玉十分不解的追问中,封行远才说这边发生了一点事,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去。
江照玉在电话那头哀嚎一声:“救命啊,我现在人在东珠市!我爹把我扣着了,我的帕瓦怎么办!”
封行远皱了皱眉:“你怎么跑东珠市去了?”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我被我们家老头子绑过来参加宴会了,现在老头儿不放我走。昨天你打电话来的时候,他让人把我手机收了,气死我了。”江照玉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咬牙切齿,“封哥,你那边儿还有别的朋友可以每天定时去喂喂帕瓦吗?我是说喂金鱼的时候顺便喂一下帕瓦这样子。”
封行远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回榆州?别到时候把狗扔我家让我养。”
“那我肯定不能干这种事儿啊。我也不清楚,老头子不知道抽哪门子疯要把我卖给大户人家倒插门,这个事不掰扯清楚我估计我是回不去了。”
“喂,”江照玉那边传来另外一个声音,是一道女声,“豪门联姻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怎么还像封建迫害似的?”
“联姻难道就不算封建迫害了吗?”江照玉嘟囔着回了一句嘴,“别打岔,我打电话呢。”他跟那边说完,大概是走得远了两步,才又对着手机这边的封行远诉苦:“我真的服了,都不知道什么年代了还整联姻那套,等会儿还有个饭局,老头儿拿我妈的遗物威胁我必须去,痛苦死了。”
被迫灌了一耳朵不属于自己这个世界的豪门八卦的封行远选择了沉默。他对江照玉的了解仅仅局限于江照玉这个人,而对于江照玉的家庭,他差不多也只知道江照玉家里很有钱但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封行远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毕竟他自己不仅不是有钱人,也是个基本上没在正常家庭氛围中长大的人,鸡飞狗跳的叛逆期过后就没有机会再处理什么家庭问题了。
好在江照玉也不是非要找封行远说出点什么建议来,他只是满腔憋屈,现在逮着谁都想抱怨一下。
“我问问看,是有认识的人在西城,不过不知道人家有没有时间去帮忙喂一下家里的小动物们。”封行远一边说一边翻自己的列表。他本来想的是周琳珊,这小姑娘去过自己家几次,家也离得不远,但是他又一想周琳珊应该还要上课,她哥哥周继斌之前才从那个小区搬出去,本来也不怎么熟,如果托周继斌去多少有些戳人肺管子的嫌疑。封行远把自己认识的并且有可能去帮忙的人在心里列了个顺序,最后还是选择了先去问问周昭,于是他给周昭发了消息过去。
周昭暂时还没回复。
“行,如果那个朋友不能去的话,封哥你介不介意有陌生人进你的房子,就那种,打扫房子的钟点工之类的,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请人去喂。”江照玉试着问封行远意见。
封行远当然不太喜欢别人去自己家。认识的都不太行,何况是根本不认识的人。不过……如果实在不行,那确实也只有这种办法了。
好在周昭这回很快回了消息,了解了情况之后,周昭答应了——封行远给的地址离他调到西城的医院选址不远,况且他现在已经安顿好了,也乐意帮老朋友这个忙。
封行远把情况跟江照玉讲了,挂了电话,又跟周昭交代了如果进去的时候门卫拦他的话要怎么做。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终于浅浅地松下了一口气来。
因为头天晚上没有睡好,封行远很快就有些昏昏沉沉了。新翻出来的被子还有淡淡的樟脑丸的味道,吸进肺里的感觉却比那辆小破车上的烟味儿强太多了。
也许……哪怕阮裕回去找了他口中的那位“主人”,将来自己有这么一天的时候,这小猫也会伤心吗?虽然知道此时此刻这种想法很糟糕,但睡过去之前,封行远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浮沫中只有这个想法是最清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