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陵(59)
盛千陵:“……”
洪叔正在接杆打球,没有注意边上这两个男生。
盛千陵把球杆竖着,两手交握在上半截球杆上,侧头警告江里:“你说了那句话,今天晚上就加练两个小时。”
盛千陵极少有这种动容的时候,他向来平静似湖水,很少在情绪上泛起波澜。
又或许是多年来受斯诺克运动的熏陶,大部分时候,他都优雅又冷静。
偏偏江里是个难以管教的混小子,被警告了也不怕,故意扬起嗓子,一字一顿:“你、以、后、的、女——”
盛千陵眼神晦暗不明,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怎么?你很羡慕我以后的女朋友?”
他说这句话时,带有明显的愠意。
江里愣了一下,没能很快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又顿时有点茫然,不知道他那向来开得起玩笑、不理会玩笑的师父为什么突然来了火气。
洪叔刚好打完两颗球,这一颗没有进球,收杆转身。
他也听到了盛千陵这句话,好奇地反问:“千陵交了女朋友?”
盛千陵那张白净的脸在无影灯下显得格外平静,眼睛里的雾涌也很快褪去,他嗓音平平地说:“没有。”
说完就上场正常打球,摆动作时提了几句洪叔存在的问题,教他在运杆的时候,如何保持传力。
十分专业。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江里就是知道,盛千陵生气了。
他平常喜欢逗一逗盛千陵,是仗着盛千陵脾气好不和他计较,也是为了满足自己一点儿将他拉下神坛的恶趣味。
盛千陵往往不会在意,听过就忘。
碰上不想讨论的话题时,往往会强行转移江里的注意力到别的事情上。
像今晚这样,打断他的话,是第一次。
压着火打球,也是第一次。
江里忽然觉得,嘴里的糖不那么甜了。有点酸,又有点变态的刺激。
这刺激慢慢孳生,长出几分期待来。
就像一颗不应该存在的罂粟花种子,落入水分氧气充足的土壤里。既不被允许,却又让人期待它开出妖冶的花。
盛千陵结束了这一局对杆,嘱咐洪叔可以继续按他说的这个方法练习,然后冷着脸将那支波茨杆收起来,拎着杆盒往会员杆柜那边走。
江里一颗糖吃完,把糖棍一扔,想也不想,跟着盛千陵走过去。
盛千陵穿着一件浅色斜纹衬衫配灰色修身长裤,走得很快,几步就将江里甩在了身后。
他个子高,低着头路过一条亮着的灯带,线条流畅的脸孔被照得染上一层黄霜,平添几分高冷。
他把自己的杆柜柜门打开,将波茨杆放进去,又取出自己那支斯诺克球杆,请收银员开了斯诺克练球台的灯。
从收银台走到练球区,自始至终,没有和江里讲过一句话。
江里心虚得发慌,跟只乖巧的小狗一样,亦步亦趋在盛千陵身后,时不时软软叫他一声:“陵哥……”
可是他陵哥根本不理他。
只独自在那儿练球。
江里可怜兮兮地趴在球台另一端,双肘撑在桌边上,把脸捧进手心,像一朵花似的,眼巴巴地看着盛千陵,说:“陵哥,你别生气了。”
盛千陵面上沉静,语气也未有什么变化,依然如从前那般,淡淡地说:“没有生气,你去练球。”
江里不肯,继续在那儿捧着脸,藏起一身的混混痞气,睁着一双委屈的眼睛,把那句没说完的话讲完:“我不就说你腰好,你以后的女朋友会很有福气么……我在夸你,又不是骂你……”
明明在夸他,他还不领情。
这找谁说理去。
盛千陵极力压下心中那道来势汹汹的情绪,转过脸击球。控力失衡,今日的球个个长了脚,不肯进袋,哗啦哗啦,到处乱跑。
叫人心烦意乱。
江里回味了一下「女朋友」这个词,脑补出一场大戏,又凑过来靠近盛千陵一点儿,火上浇油地问:“陵哥,你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被你前女友甩了啊……”
盛千陵终于黑脸,站起来说:“江里!不想练球就回去,别影响我!”
江里:“……”
两人就这么耗着,一个不肯走,一个不说话。
江里捧得脸都酸了,话也说得更酸:“陵哥,你这是不是在对我使用冷暴力啊?我跟你讲,你不能这样的,我——”
盛千陵把球杆一放,不想听江里说这些,走到沙发边去喝水,等着心里无端窜起的火苗熄灭。
他猜测是武汉的晚春太热了。
怎么才不到五月,天气就这么热了?
四大火炉之一,果然名不虚传。
江里还在那儿口无遮拦:“陵哥,你不爱说话,长得又冷帅冷帅的,要是有了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