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缓的钢琴曲,伴着寂静肃杀的气氛,传遍房间和走廊每个角落。
章绍池也很莫名,没看懂这演的又是哪一出?许冉已经瘫软在他大腿上了,一直捂眼趴着不敢看。冉公主一定觉着章绍池这种男人有毒,陪这种老板出来混,恐有性命之虞,上个床都需要过命的交情,这年头谁跟谁能过命啊,以后再也不来啦不来啦!
裴逸目不转睛盯着弹琴的教授。
教授的每个眼神,每个动作,指端流出的每一个音符。
杨教授微微驼背,也不是驼背,而是弓起身体,脸都快要趴在琴键上了。裴逸眯眼思索打量着,教授其实是近视眼吧?这人看不清楚东西。
Dr. Yang大约平日里有这一项风雅爱好,喜欢摆弄乐器,弹个钢琴,此时就凭着练习手感,弹了两首乡村民谣。很多人都听出来,弹的是几十年前的苏联民歌,《在那遥远的地方》和《卡林卡》。
章总也会弹琴,略通音律,眉头皱了皱,觉着教授弹得其实很不咋地,手指僵硬,中途还明显出错。毕竟学理工的,搞生化试验的学者,若论风流倜傥与文艺才情,哪比得过圈内某位三十五岁以上老腊肉组的业内翘楚呢!
裴逸也蹙出一丝狐疑,手指轻轻在桌面划动,给同伴打一些暗号:刚才弹错音了,副歌部分过了三遍,每次都错那同一个音。
弹得还真不如他二舅舅呢,裴逸眼光一闪,这种时刻都能走神儿想到别的……
教授一定明白这间宴会厅里有前来搭救他的“自己人”。他刚才错认为是周彬,或者还有其他人,他不能确定,他不能问出来:你们谁是?
教授一定是故意弹琴,他为什么要弹琴,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呢?……
就这时大厅的地板恍惚间摇动起来了,像是地震,或者在海上遭遇了某种震动撞击。杨教授弹毕曲子,抖索着站起来,双眼无神掠过全场,以及地上自己的学生。
还没有等押解他的人上来,Dr. Yang突然发狂飞奔,瞄准了大厅门口模拟希腊神庙建筑的大石头柱子,就是放弃希望一头撞了上去!
啊——
女士们捂嘴惊呼,全场再次惊魂。周围一群人手忙脚乱去拽,人丛中隐约露出教授一张血泼的脸,无力的身躯缓缓倒下。
“……”裴组长狠咬自己下唇一口,真糟糕。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来不及反应。伊利亚也是难以置信,怒吼着“叫医生来”,让人插氧气瓶子把教授抬走治伤,绝不能让这么值钱的老头儿轻易挂了。把那半死不活的学生以及扎穿了手的周公子也一起抬走,一并医治都不准死掉。
手下随从匆匆忙忙跑进来,先跟山狮低语,再向老板汇报。伊利亚面色一沉缄口不语,撒开欢闹了一场毫无结果很不爽,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离开了。
临走还吩咐持枪的雇佣兵,俩人一个小分队,把所有客人全部押回各自房间,在走廊层层把守,谁也不准走出客房一步。
一群贵客全部像泄了气的皮球,叫苦不堪。依着航线,原本周末是要停靠西西里岛,布置好了上岸吃喝玩乐的项目,这回全部告吹。还没有踏上西西里的土地,就被一船的黑帮分子绑架劫持了。
……
入夜,空气闷热,门口两名歪戴着迷彩帽站岗的家伙,其中一个掏烟,回头跟另一个说:“唉,借个火。”
噗——红色火星在暗夜里发出微弱光芒,点燃了烟卷。
偏头点烟的人,突然肩膀一歪,扑到另一人身上。“呃?……”另一人的叫声未及蹿出喉咙就被掐回去,身子挣扎片刻也无声地倒下,后颈多了一处被钢针形状武器戳出的血洞。
黑衣的夜行者,一双长腿缓缓步出阴影,重新溜进举办晚宴的大厅。
裴组长那时也特疑惑,伊利亚今天好像是被某些事,或者某个人,严重地妨碍掣肘了。原本很快就能把他当场揪出来,就差几个座位就走至他面前,就能揭开他用化妆胶水糊的脸皮,掀掉他的假发假睫毛,逼他露相短兵相接。结果,竟然像有人从暗处窥探并且保护着他,逼着沙漠之熊“向后转”“齐步走”就走了,没有继续扒脸搜查……
夜深。大厅内桌椅不整,沾染菜汤的桌布还铺在桌上都没人收走。这些天船上潜伏的危机,终于露出凶残面目,也迅速造成混乱和恐慌,服务生都缩在底舱不敢出来,也没人打扫客房了。
裴逸的视线劈开大厅内的昏暗,灯都不点,没往前走而是转身又隐蔽到那根石柱后面,相距寸余就是那一摊刺眼的猩红。
高大的身影就在其后,尾随而入,同样也轻手轻脚,还没转过弯就遭遇黑脚,下盘掠过一道强劲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