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海(6)
陈岁脸色不悦,拉着他要回家。
这次晚上倒没有失眠,这是从小长大的家,最是安稳。
陈岁找了个工作,在村里整理文件,都是些户籍之类的,他打暑假工,一个月一千多块。
祁弋冬对此倒没意见,白天在家里浇花打游戏,饭点陈岁回来做饭。邻居家的老伯看着他长大,问他陈岁是谁,祁弋冬想了一想,“熟人。”
这句话被陈岁听见了,晚上做饭的时候有点出神,饭也没好好吃,盯着对面的人看,“祁弋冬,我是熟人吗?”
那么多身份关系,熟人是什么。
对面吃面的人被猛呛了一口,辣椒油从嗓子蔓延到鼻腔,酸涩难受,咳嗽得直喝水。
好半天才涨红着脸平静下来,“不然是什么?”
是啊,不然是什么。
陈岁笑笑,“挺好的,吃吧。”
今天是晴天,晚上星星很多,亮得像银河洒了。
祁弋冬切了一个哈密瓜,端到楼顶看星星,想着许玫过得好不好,那个新妹妹过得好不好。
他成绩不差,高考估计能考个双一流,如果许玫愿意,或者许玫需要,他可以留在本市,选一个普通的一本,待在这当她的儿子,前提是许玫需要。
可是许玫好像不需要。
祁弋冬被内心的真实回答逗笑,无奈地啃了两口哈密瓜,没人需要他。
陈岁上来叫他下去,太晚了,天气凉了。
祁弋冬躺在楼顶没动,心里累得不行,身体就没力气,“我睡这了。”
陈岁轻轻“嗯”了一声,下楼了。
凌晨的时候,陈岁上来,把熟睡的祁弋冬抱了下去,轻轻擦了擦他眼角干涸的泪渍,“傻子。”
院子里的葡萄往下落,腐烂之后不好清理,陈岁又不在,祁弋冬搬了两个方椅叠在一起,拿个篮子往里面装。
高处的那片够不到,他抬脚轻轻蹦了一下,脚下的桌子错位一下倒了一角,祁弋冬心里暗叫不妙,预料之中地摔了下去。
左腿传来一阵遍布全身的痛感,骨头里面撕裂着疼,五米高的桌子,以前翻墙都没事,这次失算,光荣负伤。
他拿手机给陈岁打电话,大概是上班时间,没接通。
祁弋冬硬撑着去敲隔壁邻居家的门,里面的妇女看到他一瘸一拐吃了一惊,连忙让丈夫开车送医院。
挂号缴费折腾一通,邻居回家了。祁弋冬躺在床上看着打上石膏笨重的腿,有点好笑,拿了床头的马克笔画了一个葡萄架,跟院子里的还挺像。
中午的时候陈岁赶到了,急得一身汗,眼睛红红地蹲在我面前,手伸了伸又放下,朝那石膏上轻轻吹气,“疼不疼?”
这答案他自己也知道,眼睛又看着祁弋冬,轻声说:“对不起。”
祁弋冬笑了,“矫情什么?又不是你推我的。”
陈岁没说话,把工作辞了,老实待在家里面。
村里待遇不错,给了结了一个月的工资。
陈岁拿着那笔钱,没决定好要怎么花。
给自己花,他有点不舍得,给祁弋冬花,他不知道要买什么。
办了张卡存里面,塞到信封里面没动。
祁弋冬一直在家养腿,伤好的时候已经开学了。
陈岁提着行李扶着他,路上好多人露出同情的目光,脸上写着这么年轻就残废了。
祁弋冬挣开他要自己走,被陈岁按着动弹不得。
开学陈岁高二,祁弋冬高三。
高三有晚自习,祁弋冬晚上九点放学。
这年倒没有逃课,他知道轻重,复习阶段不能贪玩,他不想让许玫担心,总觉得自己足够优秀,许玫就会多看他两眼,说不定以后有本事了,许玫还要指望他养老,这样他就会被需要。
陈岁也没回家,每天在楼梯口等着,兜里装着一小包金丝蜜枣,老实地看着高三六班的门。
放学铃响,祁弋冬穿着黑色的卫衣从教室后门出来,板寸多了些痞气,看着不像好学生,看到陈岁,他挑眉笑笑,走过来伸手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走吧!回家喽!你不知道老曹今天有多事,揪着我英语卷子讲半天!那字怎么不好看了?”
陈岁笑笑,把金丝蜜枣递给他,按着他的腔调接话,“就是,怎么不好看了!”
谭黎也租了房子在校外,从后面拍了祁弋冬一下,“聊什么呢这么高兴!陈荆喻要走了你知道吗?”
祁弋冬咽了一颗枣,“知道,他哥去澜大,他也跟着去那边念高中了。”
谭黎说:“那你呢?高考想去哪?”
祁弋冬想想,“不知道。”
陈岁在这,许玫也在这,他的朋友老家都在这,如果为了前途他或许应该去省会,但是为了别的呢?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