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海(10)
谭黎从后面冲过来,拉着宋笙笙让她冷静一点,宋笙笙情绪更激动了,马上都能气晕过去。
谭黎只好看着陈岁皱眉,“你先走吧,以后别来高三部。”
陈岁看着地上被踩成泥的花瓣,挑了稍为完整的一枝,捏在手里离开。
脚步虚浮,身体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
他想祁弋冬了,监狱可以探视,但是祁弋冬不允许。
他没有探视资格。
那年的年级第一是宋笙笙,陈岁看着光荣榜,想着如果祁弋冬在,肯定考得更好。
陈岁升高三的时候,拿了全市第一,保送进了澜大金融系。
这不是他的梦想,他想读社会学,研究复杂流动的人性。
可是他没有资格,祁弋冬出狱的时候是二十四岁,会面对世俗的偏见和防备,他想挣很多很多钱,能把祁弋冬保护起来,不再受一点伤害。
大学的时候他每天很忙,要学很多,跟很多人,要忍着思念,要靠着过去来活。
总有人往他身边凑,可陈岁拒绝的理由只有一个,有对象了。
室友都知道他有经历,整个人透着股颓丧,给人的感觉就是下一秒跳楼都不意外。
陈岁难熬的时候就吃蜜枣,宿舍里成箱堆着。
有时候吃着吃着就哭了
骗人的,没有一颗有他给的那么甜。
陈繁灼顶着陈荆喻的不满,给陈岁注了资,又联系了几个合伙人,要求是要占股百分之十。
陈岁同意了。
第一年,公司全盘亏损。
第二年,盈利三倍。
第三年,公司上市。
陈荆喻看着那个可观的分红数字撇嘴,“你怎么知道他能行?”
陈繁灼摸着他的心口,“小喻,你看不见吗?他爱祁弋冬爱得快死了,这种人,就是为了信念活着的,他不会让那个信念倒下,所以一定会赢。”
怀里的人闻言立马翻了个身坐好,“什么时候的事?”
“给你送行那天,他的感情都藏在眼底。”
陈荆喻哑然,他讨厌陈岁,觉得他把祁弋冬害了。
但也不得不承认,陈岁的执念配得上祁弋冬的付出。
两个疯子。
陈岁二十三岁生日的那天,祁弋冬出狱。
一向工作狂的陈岁请了三天假,公司的女同事都一脸羡慕,说陈总回家结婚了。
陈岁看着日历上的标记,半夜睡不着,拿上车钥匙去监狱门口等了。
黑色的铁门布满锈迹,刺得他眼晕,好像被按着头舔上去一样,胃里一阵犯恶心,想把墙上“端正改造态度,明确改造方向”的红字抹掉。
进监狱的人一定是坏人吗?
墙头的电网和铁刺没给他答案
陈岁一夜没合眼,嘴里含着烟一直没点,怕祁冬闻见不舒服。
十点钟,厚重的铁门打开,从里面走出那个人,瘦了成熟了,从少年到青年,2556天。
秋天的风像道碎玻璃划过陈岁的喉咙,本来准备好的接风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脚步定在原地,看到那个男人眼睛神经疼得一缩。
祁弋冬看着他,面无表情,像一个陌生人。
陈岁舔舔干裂的嘴唇,拉开车门,“上车吧,我包了饺子,咱们回家。”
祁弋冬走过来,没看他,伸手拉开后门坐进去。
一路无言,陈岁隔着后视镜偷偷看他,心里又激动又高兴又失落。
陈岁买的房子在市中心的楼盘,装修得和当年他们的房子一样,家具都是照样定做的,格局也没变。
祁弋冬的书和花都被他搬了过来,那几盆花有的死了,他又照着买了几株,郁金香开得正好。
陈岁把饺子煮好,调了一个辣椒酱端出来,热气氤氲,“吃点东西。”
“我房间在哪?”
陈岁愣了愣,指指旁边那个朝阳带着飘窗的屋子,“现在休息吗”
祁弋冬没理他,一口一个饺子,放下筷子进屋了。
陈岁心里一阵难受,他想弥补祁弋冬,他挣了很多钱,可以给他最好的生活和最多的钱,可以买下一切世间有祁弋冬想要的东西,可是买不下时间。
他能感受得到,祁弋冬面对他时的抗拒。
是在怪他吗?
像宋笙笙当年骂的那样,他这样的垃圾,把一个人拖进地狱。
他能有今天,都是踩着祁弋冬七年的血肉过来的。
陈岁浑身没力气,靠着椅子吃了一颗蜜枣。
还是不甜,可明明他都回来了。
祁弋冬睡到第二天中午,洗了个澡,拿过陈岁放在桌上的烟盒点了一根,太久没抽,现在呛得咳嗽两声。
“陈岁,你不欠我什么,翻篇了。”
“陈岁,我现在能一个人了,死不了,活的好,你也是吧。”
许玫给他打了一笔钱,他早上订了一个月的宾馆,眼前要紧的是跟过去分割开,不管是人还是物,他都不想时刻被提醒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