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守期望(64)
她说他疯了,辛荷身上被用了那么多药,却被他突然带出来,不管不顾地关在澳门。她说他是在杀死辛荷。她说如果他再这么疯下去,继续跟霍芳年作对,弄到一无所有,辛荷早晚也会离开他。
这么多年来一直等着霍芳年死后做霍家主母的何婉心被霍瞿庭突如其来的叛家打蒙了头,面对霍芳年的震怒,她想不起儿子的安危,只悲哀自己的梦碎。
最初她几乎是天天跪在地上给霍瞿庭打电话,求他带着辛荷回家。
但这个她没带过几天的记忆中沉稳可靠的儿子突然吃了秤砣铁了心,护着那个根本和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不中用的病秧子,丝毫没有回头的迹象。
就像他爸爸,唯唯诺诺地做了三十几年的孝子,突然在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夜里,开车带着自己真正爱着的女人直直飞车进了浅水湾。
那年霍瞿庭还不到八岁。
“你们父子都有病。”她哀求不成,在最后接通的那个电话里,霍瞿庭挂断之前,抖着声音恨之入骨地说,“他弄死了我妹,你早晚也会弄死辛荷。”
辛荷还搭在琴键上的那只手无意识地蜷缩,敲出两个沉闷的音节,把自己吓了一跳。
“她在乱说。”辛荷磕磕绊绊地说,“我什么事都没有,吃那些药才会让我不舒服,而且关着我的人是他们,怎么会是你?”
“我跟你待在一起最开心,你不要听她乱说。”
霍瞿庭沉默地看着他,辛荷并不畏惧他的目光,很平静地跟他对视,过了会儿,他冲霍瞿庭张开手臂:“要哥哥抱抱。”
坐在琴凳上的人变成霍瞿庭,辛荷分开腿面对面被他抱在腿上,手臂圈着他的肩背,下巴懒洋洋地支在他肩上。
他的手从后腰伸进辛荷的衣服,数着脊椎的节数一点点摸上去,辛荷非常顺从,窝在他怀里,甚至在他的手摸到前胸时,微微后退了一点,为他移开空间。
霍瞿庭屈着手臂把手按在他的胸口,力气不算很大,但已经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辛荷的心跳。
“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他偏头轻吻了吻辛荷的耳朵,几乎是用气声说,“我能保护你,小荷,别害怕。”
辛荷摸着他的头发说:“我没有害怕,跟你在一起我就不会害怕。”
其实辛荷还想说你也不要怕,你对我做的事全是正确的,你不会伤害我,你也永远不用害怕自己会伤害到我。
你不在的时候,我不会再随便给陌生人开门,我会学着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因为你短暂的离开而受伤。
还有类似的很多话,但他全都没能说出口,因为霍瞿庭一直以来都表现出不愿听到这种话的样子。
他只希望辛荷相信他无所不能,辛荷确实相信,也知道如果他这样说了,霍瞿庭会觉得自己做得很失败。
所以后来辛荷总会后悔。
当时辛荷不知道,钟择来之前的那天早上,霍瞿庭刚刚完全弄清楚信达、宏生和百隆的问题到底有多严重,他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几年的积累会有所帮助,其实只是痴人说梦。
所以在霍芳年的计划里,辛荷才非死不可,那种决心使他心惊肉跳。
他没有了暂时留下来帮助霍芳年转圜的必要,却在同时发现他和辛荷离开澳门的途径几乎为零。
霍芳年不再动作究竟是因为他严密的安保还是只是静待他们屈服,霍瞿庭日夜都在思考。
当时辛荷不知道他看过了那份详细严谨到堪称完美地计划了从他上手术台到变成死人后顶罪的文件之后神经就一直处于怎样紧绷的状态。
有时候他看着睡着的辛荷,会害怕他已经死了,会害怕霍芳年突然伸来一只手就把他带走,所以他才总用插入的方式把他拉出梦境,让情欲淹没一切的不确定。
他自傲又自卑,痛苦于是因为自己的弱小,才会使辛荷陷于危险的境地。
当时辛荷也不知道车祸发生时,霍瞿庭全部的绝望情绪实际上都只是来源于对他保护的缺失和中断的恐惧,不怕死,怕的是死了就没法再护着他。
几辆车左右夹击前后追尾时,情绪滔天似黑沉沉浪潮般卷去,砸在霍瞿庭的每一根神经,比生理上的创口更加致命,仅那一份痛苦就可以让他一败涂地,大脑在全盘崩溃的时候作出趋利避害的本能选择,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钟,他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毕竟好像只有这样才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所以后来辛荷才总是后悔。他没照顾好霍瞿庭,看似互相陪伴的十多年里,他其实从没试着那样做过。
霍瞿庭渐渐又开始亲他,干燥的嘴唇从锁骨游移到下巴,过了会儿,辛荷低下头捧着他的脸跟他接吻,两个人吻得很慢,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是互相碰一碰就分开,然后又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