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树春(93)
满载归家,平秋忙着在流理台前分拣菜蔬和日用品,一看购物清单忘记某件调味料,他问徐修远能不能跑一趟小区门口的小商店。
徐修远拿上备用钥匙就出门,两分钟后又折回,脱了鞋赤脚走去平秋面前,低头和他说:“亲我一下。”
“你怎麽这麽黏人。”平秋脸红,挡他胸口,见他不放弃,才在他嘴唇亲了口。
徐修远顿时笑了,又低头在平秋嘴边啄两下,啄得平秋好像成了一枝顺风而倒的细柳,情不自禁地抓着他的衣领,好像很依依不舍似的:“路上当心……快点回来。”
哼着歌择菜,平秋兜转在狭小的厨房间,心情轻飘飘的,仿佛生活在猛然间变得有趣许多。可他虽说会下厨,那手艺也不过能糊口。然而一想到是为徐修远做羹汤,平秋霎时意志强烈,甚至下载网络教程,架在一边细心学习。
手忙脚乱之际,还有另一大麻烦从天而降——卧房忽然传来铃铃的来电提示音,且持续不断,十足的扰民。
平秋分不出第三只手帮忙,手机铃声又不停,回头见自己的手机正放在流理台安安静静,猜测那大概是徐修远的手机。嘟哝着徐修远出门竟然丢三落四,平秋只好暂时关火,将沾满油腥的双手冲洗干净,才快步走去卧房,寻找那只被隐藏踪影的手机。
翻找许久,总算在徐修远那只挎在旋转椅面的背包里找见源头。但平秋刚取出手机,铃声戛然而止,只一条备注着“家”的来电记录停在页面。
与此同时,家门被拉开,徐修远进门,正举着手机在通话。
平秋握着那只银色手机立在房门口,和徐修远对视一眼,粗心地忽略了他面上一滞的表情,冲他笑笑说:“你原来有两个手机啊。”
“是有两个,你手里那个很老了,我以前用过。”不过一秒,徐修远重回镇定,和对面同学简略地说声再见,他换鞋进屋。
“是吧,看起来就有点年头了,款式也不是近两年的,”平秋走近,将手机交给徐修远,“这个手机刚才在响,不是我故意看的。我也没有接,那边先挂了。不过打你电话的好像是你家里人——你要不回一个过去吧,别让他们着急。”
徐修远接过,却说:“没必要。”
平秋惊讶:“万一你家里人有要紧事找你呢?”
“能有什麽要紧事?不过是问我志愿填的哪里,通知书什麽时候到,什麽时候去上学,这种问题。”
“你还没有和父母谈过吗?”
“没有,”徐修远望着平秋,“我和徐瑞阳谈的。”
“哦,”平秋显得有点呆,“和你哥说过,也算和家里打过招呼吧。”
“你不觉得我自作主张?”
“只要你不后悔,也就没有‘自作主张’这一说。总归我支持你,至少你不是孤军奋战的,所以你不用不自信。”
“但是徐瑞阳就骂我什麽都不懂,纯属小孩子过家家,迟早要后悔。”
“别管其他人怎麽看,不会有人比你更了解你自己的,你有想法,有主见,这是好事,我相信你。”
不知道是让平秋话里那个词取悦,徐修远眉目舒展:“是吗?我就觉得只有你会相信我。那我听你的。”
平秋也受用徐修远对自己的依赖和看重,心里熨帖,斗志更是昂扬。可惜雄赳赳地进厨房,到头来还是垂头丧气地上饭桌,万幸的是饭菜成品虽然卖相不佳,好歹不至于不能下口。
夏季太阳落山晚,吃过饭,天色才暗。平秋换鞋和徐修远一道出门散步,下楼时,撞见楼下那位阿婆家的小孙子,一个平头小男孩,这时正蹲在家门口喂流浪狗吃香肠。小男孩还跳起来冲徐修远敬礼,礼也学得四不像。擦肩而过时,徐修远摸了把他的脑袋。等他们出了楼道,男孩又趴在窗口用力挥手。
平秋走路喜欢沿着路牙子,徐修远和他并肩,两人随步摆动的手臂时而会相撞。这点摩擦虽然生不出热,但是很痒,平秋偷偷将胳膊背到身后,佯装若无其事,又在过马路时主动挽住徐修远的胳膊。
把他全程的反应看在眼里,徐修远心里嘲笑平秋就是这麽一个矛盾的人:明明渴望触碰,却非要装模作样,直到找到充足的理由能够自欺,才会假作勉为其难地接受,仿佛是自己大发慈悲。但同时他又对被他视作弱小的旁人充满无可救药的保护欲,明明自身都难保,还留着一大股多余的善心等着泼洒。
绕着小区外围转一圈,平秋自掏腰包为徐修远买了支火炬形状的雪糕。趁着天黑,他们亲密共食,徐修远甚至以看不清路的借口让平秋把他牵紧。平秋时而转头看他一眼,总会发现徐修远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他,他很难为情,但是很受用,于是一路牵着徐修远回家,在楼道口吃掉徐修远递给他的最后一口火炬雪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