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树春(69)
碎冰冰冻得很紧,摸着有点粘手,平秋一掰一拧,两截还缠着不断。徐修远把自己拧成两段的递给他,转而拿走他手里那两段。
平秋一手一根,问他:“你不是喜欢吃葡萄味的吗?”
“谁说我喜欢葡萄味,我喜欢可乐味。”
“你不喜欢葡萄味,为什麽要拿?”
“帮你拿啊。”
“哦,”平秋低头嘬一口,皱起眉头,“快吃,化得太快了。”
烈日当头,他们躲在小卖铺前的坐台上,头顶盖着一把牛奶品牌的遮阳伞。徐修远低头吃得正专心,平秋忽然点点他的肩膀,将自己那半截葡萄味碎冰冰递给他,腾出嘴说:“我没吃过。”
有来有往,徐修远接过他那半根没吃过的葡萄味碎冰冰,也把自己那半根没吃过的可乐味碎冰冰换给平秋,于是他们都吃过葡萄味和可乐味的碎冰冰,两种味道掺着吃,都甜丝丝的。
休息这麽一会儿的时间,小卖铺前面跑过两位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她们拉着手,奔跑时裙摆像波浪,趴在冰柜看雪糕,束在脑后的马尾会跑到前面来,遮住脸。
天实在太热,她们也在坐台挑了位置。平秋拽拽徐修远的手臂,要他随着坐过来些,好给别人多留些就坐的空间。他们坐在一头,那两位女高中生则手捧着雪糕坐在另一头,中间划出一道长长的界限,女生的裙摆偶尔会逃过界限,飘在徐修远腿边的相机上。
安静坐着望向远处,平秋手里还有没吃完的一点碎冰冰,忽地听见旁边的女学生问:“你们是游客吧?”
平秋应道:“对,你们也是吗?”
女学生笑说:“不是,我们本地的。”
“在这念书?”
“不是,在外面,城里。我们周末才回家,现在不是暑假嘛,我们刚回来。”其中一位女学生很健谈,另一位则腼腆许多,只是靠着同伴吃雪糕,并不搭话。
“原来是这样,”平秋有些没话讲了,“呃,今天很热?”
“对啊,太热了。”女学生坐着晃晃腿,转而和同伴说起悄悄话。
约莫两三分钟,健谈的女学生一看腕表,大呼迟到,连雪糕都没吃完,忙拉着同伴跑远,边跑边冲平秋招手告别,祝他们玩得开心。一句话的工夫,她已经跑出老远。平秋象征性地冲她挥挥手,身边徐修远突然起身,走出遮阳伞,下巴一抬,是叫平秋坐到坐台中间去。
“我给你拍张照。”徐修远说。
“别拍了吧,我不上镜,不好看。”平秋摸摸头发,见徐修远已经举起镜头对准,他不自在地侧过身体,想把脸遮住。
“过去,”徐修远从相机前探出半张脸,“我要拍你。”
“……怎麽拍啊。”平秋僵硬地坐直,什麽姿势都不会摆。
“别动。”
咔嚓一声,徐修远将他框进镜头,低头看一眼,然后走近两步给平秋看照片。平秋被自己那张尴尬的笑脸窘得脸发红,想叫徐修远删掉,徐修远却把胳膊高举,他只能够着相机带,片刻忿忿收手,徐修远却趁他转头的一瞬间又拍一张。
平秋快气死了:“你怎麽喜欢拍我的丑照!”
“哪里丑?”徐修远说,“明明很可爱。”
“……”咕嘟两下,平秋心里的水快烧滚了。
要想在一个上午骑车绕完小岛一圈显然有些困难,他们中途选择返回,沿着海岸线一路往回骑。平秋坐在后座,甚至用不着出力,他在镜头后面替徐修远记录下海岸,目光又从海岸挪去沙滩,从沙滩挪去街道,最后停在徐修远的背影。
在餐厅吃过午饭,平秋有些疲倦,提出他要回房间睡个午觉。徐修远跟着睡了会儿,但当平秋再醒来,房间不见他身影,只留了条信息,说他现在在海边,让平秋醒了,直接下来找他。
下午的太阳可比上午更加凶狠。平秋没有换泳衣,还是简单的t恤短裤。他在沙滩外围张望,远远瞧见有道身影在挥手,是徐修远。
徐修远头发打湿,随意捋在后脑,见平秋跑来,他笑起来,倒是很难得的阳光朝气:“下水吗?今天运气很好,我带你冲浪。”
“我不去了,你去吧,”平秋说,“我就看着你。”
“不去?”
“我也不会玩,看着你就好了。”
平秋执意不肯,徐修远没有勉强,给他指了自己那处遮阳伞,接着抱着冲浪板回到海边。海边满是游客,平秋一晃神的工夫,已经找不见徐修远,哪怕再仔细地辨认,也难从其中找见徐修远。
独自坐着,偶尔看一眼徐修远离开的方向,平秋多数时间都在发呆,或者说思考问题。他想起昨晚在餐厅,他问徐修远这次开销多少,徐修远却说他有钱。可之前提起要他搬去酒店住,他可是说手头紧张,供不起每天住酒店的费用。好哇,原来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