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树春(56)
“我等你。”徐修远说。
“我不一定早回来。”
“那也等你。”
“……”平秋不再说话,抱着纸箱下楼去了。
由于路洋职业的关系,他上班时间常有变动,唯独周六这天是固定的一对一训练。前台对平秋脸熟,加上他说来找路洋,轻松放他过关。
平秋抱着纸箱走进室内,健身房里多器材多人,他粗粗张望一圈,没有发现路洋的身影。
索性在门边的长椅上坐下,平秋将纸箱放在膝盖,须得微微踮着脚保持平衡,才不至于叫纸箱倾倒。他试图拨电话,但路洋那边依然是忙音。稍等片刻,平秋百无聊赖地望着地板发呆,肩膀突然被人从后轻轻拍了一掌。
周川显然刚从淋浴间过来,头发还在淌水,脖子里挂着毛巾。他随意在平秋身边坐下:“你怎麽来了,找路洋啊?”
“对,我找他,他在吗?”平秋问。
“在啊,我看看,”周川往室内眯着眼张望,半天,往角落一指,“那儿呢,看见没?黑背心那个,旁边有个豹纹。”
平秋直起肩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确实发现路洋,和他身边一个笑得花枝乱颤的豹纹男人。那人将两手搭在路洋腰间,路洋正将器材往他两腿间推进。
刹那间,路洋似有所感地抬头一看,恰好和平秋望来的目光撞个正着。明明是平秋被被抓包,先避开视线的却是路洋。平秋让他那一眼剐得心头一沉,倒说不上难受,纯粹是有些茫然——看来是难以慎重了。
“你平常都不怎麽过来啊,今天怎麽想起找路洋了,还抱个那麽大的箱子,装的什麽?”
“一些东西。”平秋答得含糊。
见他不大愿意明说,周川不再追问:“你最近是不是和路洋吵架了?我看他每天心情都不好,前两天因为迟到,老板教训他,他火气旺得差点就动手了,被我们拦下来,他直接冲换衣间,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听错,反正我好像,就好像听见——哎呀,就好像听见他哭。是你们吵架了吧?”
平秋半垂着脸,并不答话。
“有些话,我知道我也没资格说,”周川艰难地酝酿着后话,“我和路洋认识那麽多年,他确实交过两三个朋友,但是都处得很短,更不像对你那样。你知道吧,他为了你,和他爸妈摊牌了。他爸是什麽脾气,你应该听说过吧?”
“……”平秋仍然不作声。
“他之前找我,说想把你介绍给他爸妈,但他心里老是有点疙瘩,又说不出那是什麽,可能是你以前的事,他觉得你还没彻底走出来,怕他自己在做无用功。我当时还骂他脑子有病,他一个大活人在你眼前,难道还比不上一个老早成为过去式的影子吗?然后我们吵了一架,两天才和好。”
“他是这麽和你说的?”
“差不多,”周川诚心道,“平秋,路洋对你真的很认真,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老话不是都说让我们珍惜眼前人?虽然路洋也一身毛病,你就当可怜可怜他,别和他吵架了吧?不然闹得我们同事都叫苦,谁想看他半夜里不回家,在这儿偷偷揍沙包啊?”
周川说完便离开,留平秋一个坐着长椅。过会儿,再看那边,原本坐在座椅上做腿部训练的豹纹男人这时正靠在路洋背上,两人亲昵又别扭地紧贴着身体。
说亲昵,是因为豹纹男人满脸的笑,手掌还有意无意地摸在路洋上臂肌肉;说别扭,路洋虽然被他紧贴着,但身体僵直,面沉如水,不过半分钟就无法忍耐地拧着豹纹男人的手背逼他滚开。
路洋转过头,门边的长椅已经没了身影。他眼神顿时一变,心里恨极了平秋的毫不在意和半途而废,这回更是粗鲁地将豹纹男人推得往后踉跄。
随便将一课打发,路洋在淋浴间冲过澡,换了衣服,出门见那豹纹男人还锲而不舍地蹲着点,他想绕远,人家也跟,满脸又是得意的笑,好似在笑他挣扎再久,最后仍然是他的掌中物。
谁知路洋挥手就是一掌,豹纹男人猝不及防,猛地往侧边的器材头上撞去。好险避开了一张脸,只撞在胸口,待他愤愤然的想痛骂对方不解风情,路洋却早不在原地。
运动包在肩膀挂得老长,随着步子打在腿侧,路洋边走边将手腕缠的绷带解开,步子倏地一刹停,他在前台处亮到发白的灯光底下看到平秋——他仍旧是两手抱着纸箱,脑袋靠在纸箱上方,眼睛望着对面的白墙,一会儿又转过头来。
和他对视的一瞬间,路洋情不自禁地深吸口气。
他们约在健身房下面的咖啡店。下午茶时间,店里人满为患。好容易在靠中间的位置找见一张双人桌,路洋刚一落座,侍应生上前,他随意一指饮品,平秋一样,接着就将他牢牢捧了许久的纸箱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