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树春(54)
“很脏。”徐修远冷静地下定论,又问,“你也去过吗?”
“没有。”平秋脸色一白。
“你去过。”
“……”
“你去过。”
“对,我去过,”平秋仿佛自暴自弃,“我不喜欢做特殊,我想普普通通的。特殊有什麽好,给人一个理由来抛弃你吗?所以我去认识很多人,想证明我和他们根本不一样。”
“你和他们做过?”徐修远问得直接。
“没有。”
“撒谎。”
“真的没有,我接受不了,所以跑了。后来认识路洋,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们会闹矛盾,其实是我的问题。”
“你认为你们分手是你的问题,却来处罚我?”
“我没有那麽想。”平秋辩白。
“没有那麽想,但你这麽做了,”徐修远冷眼看他,“你还是学不会把你和我的事,和他与你的事割裂来看。你打心底里认为你对他三心二意,有我的原因,因为我,你背叛他,让你做不到对他全心全意,所以你们现在分手了,你开始判我的罪,甚至想把我扔给那群脏东西——认识新朋友?别说得那麽好听。”
“你不要多想,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平秋急得掀开被子,往徐修远的方向靠近,“好吧,你就当我说错话了,我向你道歉,我绝对不是要害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好,不管是什麽方面,我都希望你好,你懂吗?”
“为我好,那就别避开我,”徐修远说,“你已经和路洋分手,我也是单身,我们现在就算有任何过线的关系,那也既不违背道德,更不违法,谁能说你害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平秋想说,但被徐修远打断。
“假如你过不去心里那关,那你就当我们在恋爱吧,这样,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说着,徐修远忽然低头在平秋嘴唇吻了吻,然后盯着他的眼睛问,“行吗?”
好奇怪,平秋蓦地心脏乱跳。紧张过度,他甚至点起头来,还是那句:“好吧,好吧。”
第二天下午,平秋下班回家,在进门前听同楼的阿姨说今天中午十一二点的时候,全小区莫名其妙断电,今天又是入夏以来的最高温,外头摸不着一丝风,断电两小时,可不得把人热得给化了。
这时傍晚时分,天色未晚,夕阳还挂在地平线不肯下滑,闲适的居民都摇着蒲扇在楼底下闲聊玩笑。平秋热得鼻息都烫,想一想,又转头上小区外的水果摊买些葡萄和荔枝,外加一个足有两只巴掌大的西瓜,他捧在怀里,一路吃力地爬过楼梯,腾不出手拿钥匙,就敲敲门,在门开后,将西瓜丢进徐修远的怀里。
葡萄和西瓜放进冰箱冷冻,荔枝装碗端上桌,徐修远重新坐回茶几边,对面是平秋坐着沙发,弓着腰,好奇地伸长脖子,直往桌子上摆的乐高屋子里头看。
“这是玩具吧,你买的吗?”平秋问。
“去商场看到有小孩子吵着买这个,他爸妈不同意,拖着他走,他就又哭又闹的,还在地上打滚。我看不过去,就把它买了。”徐修远说。
平秋哭笑不得:“你怎麽那麽幼稚。这是小孩玩的玩具吧,你也喜欢吗?这搭的是不是一座房子,木屋?”
“悬空的,下面是棵树。我没做完,你陪我?”徐修远将其中一块递给他。
“可是我不会,做错了怎麽办?”
“做错了,那就拆掉重做,有什麽大不了?”
徐修远一句说得仿佛有口无心,却让平秋不自觉地想起前些天遇见的那位女同学。他心底羡慕他们豁达随意的心境,对事对人只管放心去做、去相处,那是一种对平秋来说太值得警惕的不同。他早早习惯了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生怕行将踏错,难以回头,现在不过搭建一座小木屋都怕失手,从而影响徐修远的心血,拖他后腿。
“做啊,”突然,徐修远打断他的胡思乱想,指着一处空当说,“放这。”
平秋将手里绿色的方块插进,轻轻一声响,拼得严丝合缝。木屋屋顶繁茂的绿色植物掩盖着对面徐修远的脸,平秋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不大确定地问道:“我放得对吗?没有放错吧?”
“没有。”徐修远应得很快。
闻言,平秋松一口气:“我没有玩过这个,如果放错了,你不要生气。”
“我也没玩过,今天是第一次。”
“怎麽会呢,你小时候不玩玩具吗?”
“玩,但都是捡徐瑞阳剩下的,我没有玩过全新的玩具,最多上学的时候同学借我玩,以前组过玩具手枪,做得很逼真。说起来,我好像没有得到过完全属于我的东西。”
徐修远家里偏爱长子徐瑞阳这事,平秋是知道的。但照理说徐修远无论成绩还是品性都远比徐瑞阳优越,站在平秋的立场,实在没法理解徐修远怎麽反而会是不受宠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