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74)
为什么会眼熟?
谢存微微动了动,把迟清行的思绪从记忆碎片里拉回。他俯身,手隔被子按住谢存肩膀,低声问:“很冷?”
谢存烧得浑浑噩噩,隐约听到耳朵边上有人在对自己说话,睁了睁眼睛,用弥漫雾气的黑眸迷茫看了对方一眼,便又重新闭上双目,往被子里缩了缩,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迟清行心神一晃,觉得发着烧的谢存,倒比清醒的时候可爱了一点。
“你需要在这边治疗两个月,”他语气不由放轻,“没关系,我会陪着你。”
谢存细密的睫毛轻微眨动着。迟清行的话语穿透耳膜,掉落在他昏沉的大脑里,变成无边海面上一只摇荡起伏的孤舟。
他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大概明白迟清行的意思,喉结滚动着,想告诉迟清行,他不需要,不要再管他了。
——这也是下午回来时,他拉着迟清行坐在光影斑驳的长椅上,原本打算说出口的话。
迟清行对他做得已足够多,他不该心怀妄念、贪求更多。
但此刻的他,做不到理智地将对方推开。
他太冷了,冷得无法舍弃迟清行紧挨自己的体温。他不由自主往对方靠近,想攫取那人身体散发的热量。
谢存的脑袋蹭上迟清行手臂时,迟清行的身形凝滞了一下,目光在谢存脸上停留片刻,和衣侧躺下来,把人连着柔软的被子一裹,抱进了怀里。
第49章 考虑【暗沉之念】
治疗造成的不适如狂风暴雨,一天复一天将谢存吞噬。
差不多一个月里,他整个人始终处于意识模糊、浑噩混乱的状态。身体变成一台报废的机器,所有的零部件都在锈蚀腐烂,他感到自己被不断瓦解、分裂、撕碎,又不断缝合、拼接、重构。
与身体的强烈不适做对抗,几乎消耗掉了他全部的力气,他不再有心力去思考其他事物。白雾弥漫、天旋地转的视线里,整个世界轰然远去,只剩下眼前这间房子、以及房子里的另一个人。
迟清行说到做到,一直陪在他身边。
这一个月里,谢存过得煎熬,迟清行也不好受。
即使谢存发作的频率被拉长,而且有一种叫稳定剂的东西帮助他缓解发作的程度,但是,每一次,迟清行撞见谢存情潮泛动的模样,仍然会令他不由自主想起与对方做爱的场景。
他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人就是有欲望。
即使什么都不做,封闭的房间里,衣物的摩擦、呼吸的起伏、肌肤的温度,每一个能被感官感知的细节,都在不动声色、不可遏制地滋生情欲的藤蔓。
他不知道谢存对自己有没有同样的欲望——谢存被药物控制,使他无法确定这点。内心最深处,一向高傲的他,隐匿一个自己都未能明晰察觉的暗沉之念。
韩呈很可笑。
用药物得到一个人有什么意思?自欺欺人的自我满足罢了。
如果得到的不够纯粹完整,那么不如不要得到。
昼夜模糊、困厄混沌的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月,终于如一团团淤泥被雨水冲刷,不再黏附于谢存周身。
伴随谢存身体状况的好转,联盟州也进入了夏季。
白昼变得更长,空气里浮动热意。
一个星期五的下午,乔来到S市,给迟清行送几分重要的文件。
他按响门铃,等了好一阵子,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
乔站在门口,镜片下的双眼微微睁大。
他服务迟家十余年,一点点看着迟清行从孩童变成少年,从少年变成青年。在他的印象里,像此刻这般,迟清行露出一副疲乏困顿、不修边幅的样子,几乎一只手数得过来。
迟清行顶着乱七八糟的短发,眼睛下是浓浓的黑眼圈,冒出的胡茬没来得及刮,套在身上的家居服也揉皱了,整个人散发一股子很久没休息好的低气压。
乔怔怔打量眼前男人,直到对方“啧”一声,没好气说:“看什么?”
乔恍然回神,把文件袋从公文包里取出来递给迟清行,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少爷,这是寰能发过来的项目资料。我昨天按照你的交代跟寰能的刘总对接了一下,刘总的意思是……”
迟清行接过文件袋,顺手搁在玄关柜上,按住乔的肩膀转了个圈,把他往屋外推了推。
“出去说。”
“啊?”
迟清行懒得再张嘴,把鞋一换,穿着睡衣就出了门。
他快走到电梯口,一转头,见乔仍然杵在原地,不耐烦地催促:“走不走?”
“哦,好。”
乔快步追到迟清行身后,随他一起进了电梯。
两人来到紧邻小区的一间咖啡馆。
乔汇报工作时,迟清行一直没吭声,等乔差不多把工作上的事情说完,对方杯子里的黑咖啡也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