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中烧+番外(16)
我不知道编制对他而言是什么概念,他是个没有后顾之忧的人,毕竟我觉得他没有把我们当成家人,像是对着工作,早起做饭,定时看望我爸妈,他都做得很好,我始终认为他是个没有脾气的人,毕竟面对我父母也没有一句不痛快。
我妈似乎对我温和些了,但也是在我确认怀孕之后,我看着模糊不清的影像,头一次觉得孩子生得这么丑,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父母是可以不爱孩子的,我觉得自己没有爱过。
我们的儿子出生在十一月,实际看起来还是比影像中好看些的,又小又热,哭起来却不含糊,气的我也想哭,于是我倒头就睡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他爸,他都做的很好,尽职尽责,这一切顺理成章的像是假的。
全家人都很开心,我在柜子里找自己以前穿的衣服,那件相亲时被踹了个脚印的花裙子还挂在上头,但我穿不下了,我坐在马桶上哭,但不敢出声,每吸一口气缝了针的刀口都在钻心的疼。
他的名字是何满起的,他很爱这个孩子,至少比我更爱,我抱自己儿子的次数屈指可数,我总觉得他是烫的,提醒我青春不再,剩下的人生只能围绕着他。
我曾有一秒期待过他没有出生过,但从没想到这份阴暗的期许成真了。
那天我出差,早晨七点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她骂了我一顿,说孩子感冒了怎么不早点告诉她,我说我又不在,孩子怎么样了,她说已经没了。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实在感,他存在过,又离开了。那时起我开始了逃避人生,我拒绝回家,拒绝承认现实,我开始和我过去的同学聚会,那几年东北娱乐行业烧得正旺,歌厅也好舞厅也罢,即使是吃烧烤吃到吐我也不愿意回去。
这时她的反扑再次开始,但我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了。于是我什么都没有跟家里说,我要晋升了也好,忽然对黄鱼过敏了也好,还有我遇见了那个高中陪我一起走的男生,这些我都没跟任何人说。
所以那天回家时,我跟丈夫说了谎,我说要去跟领导吃饭,其实那天是要见那个男人,他当时只说想跟我聊下大学的工作,我答应了,也打扮了,回家时却看到了洗手台上的避孕套。
何满说他炖了鱼,又说了些寒暄的话,不过那天屋子里没开火,一点饭菜的香气都没有,我惊异于事情想着我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他说的话我没怎么听,只是对着自己说了一句:
“好。”
第9章
北方的春天过得很快,前一天桃花还没开满,今天树尖的枝条就抽出来了,何满盯着车窗外长了新芽的桃树,心里却没有感受万物生长的喜悦。
一是妻子又挂了他的电话。
倒也不是二话不说就拒接,她接了电话还温柔地应了几声,忙着呢,招待所我真去不了,不好请假,你自己去吧,反正你请假也不费事,晚点说啊我忙,然后电话就被挂了。
何满翻开了几次手机的通讯录,但是又退了出来,招待所的地方很难找,正门锁死了,后门是高墙,有钥匙也找不到对应的门,自己硬要去也不是不行,就是要做好满脑袋灰的准备。
他的车正停在出城的路口上,与其说是路口不如说是有岔口的土地,东北的路况一向差,今天更是差上加差,他看到拥堵的源头是一辆逆行的中巴,自己所在队伍从前到后的汽车都在按着喇叭。
这姑且算是第二件烦心事,何满靠在了座椅上,向右看到了第三件——坐在副驾驶的辛悲慈。
现在没到开空调的季节,车窗开着,他正吹着口哨看着窗外,眯着眼睛看一溜儿反光的车,完全没有被堵车影响到心情,昨天的他仿佛没存在过,现在他又是一团乱滚的野火。
昨天那顿晚饭是两人一起吃的第一顿,辛悲慈却完全没有不自在,前一秒说的话和鸡汤一起吞下了肚,吃过饭自觉去洗碗,何满在窗边给妻子打电话,接着就被敷衍了几句挂了电话。
“我陪你去,反正都是一家人。”
辛悲慈正在擦手,偏着头看这边。他和辛恩谢是亲人,辛恩谢是自己的爱人,何满盯着手机的黑白屏没说话,他也想不清家人的范围该是怎样。
于是辛悲慈就自然而然地坐上了副驾驶,跟着姐夫在一路拥堵中自在地放风。
度过了中巴这道劫,接着是一条柏油路,路应该是新铺好的,正午的太阳烤下来有一股烧灼轮胎的味道,何满重重呼了口气,感觉嘴里都是苦味。
去招待所的路何满找不太清,这里是城郊,没有地图也没有路标,他停在路口眯着眼睛分辨了半天,确定该直走时,辛悲慈忽然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