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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与他做了那么久的同学,秦言自然知道,牛超并非不爱学习,相反,有时候他觉得牛超可能是班里数一数二勤奋刻苦的人了:他效率惊人,心无旁骛,旁人左思右想的工夫,他就已经把自己条理清晰、字迹清楚的答案写在卷子上了,他把旁人开小差,精力不集中的时间,全都用在了学习上。
所以,他才能一边做出副不用功的样子,居高临下地说些惹人厌的话,一边又轻轻松松地考出一连串的全班第一。
班里艳羡他的人很多,可厌恶他的人更多。
他的存在对于大多数同学来说,都是种无形的伤害。
他太过闪亮,又太乐意彰显自己的耀眼,而其他人,便自然而然的,成了映衬他夺目光芒的砂砾。
而秦言则与他完全相反,甚至,秦言有些太过于在意别人的情绪和目光了。他从不会对任何一个向他请教问题的人说出一句“太简单了”,更不会肆意显现出自己的游刃有余。
他从来都不是天赋异禀的学生,唯有靠自己的勤奋与努力,才能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占据方寸之地。
正因如此,他格外理解同学们脆弱而敏感的自尊心。
课堂上,赵中亚又把牛超表扬的没边儿,夸他会学习,夸他效率高,似乎在赵中亚眼里,只有像牛超这样聪明绝顶、看上去不费吹灰之力的人,才是值得同学们的学习。
每当这个时候,秦言都常常在想,牛超的确超牛,可他的牛,是别人怎么都借鉴不了的。
聪明是娘胎里带的,效率是十余年的学习生活积累来的,甚至就连牛超的我行我素与自私自我,也都是他人不具备的。
赵中亚越是褒奖牛超的优秀,就越是让普通人倍感失落。
离考试越来越近了,贺嘉时明显感受到了秦言与日俱增的焦虑。
刘东看到秦言的病好了,便又与贺嘉时换了位置,贺嘉时瞪了他几眼,没再与他争执。
这次期末考试是市里统一命题、统一划线、统一组织的,老师的重视程度直线上升,而学生们自己的心理压力也大了不少。
临考前的一周里,各科老师都不再讲什么内容了,每堂课就只是机械地考试,讲题,再考试,再讲题。
等到期末前两天,就连考试也停了,时间都留给了学生们上自习。
六门课分为两天考,科目密集,题量又大,匆匆考完这一场,上个厕所,就又要进场考另一门了。
到了中午,大家又乌泱泱地一起挤食堂,贺嘉时一直没瞧见秦言的影子,直到吃完了午饭回到班里,才终于见到了秦言。
他凑上去想跟秦言说话,可秦言却压根不搭理他,实在被他啰嗦烦了,才敷衍地说一句,“嗯嗯嗯,我知道了。”
贺嘉时讨了个没趣,只能自己回位上趴着去了。
没等休息多久呢,下午的考试又开始了,大家忙不迭地把东西归置好,匆匆赶下一场考试。
等到一天的考试结束,大多数人都头晕脑胀的,而吃过晚饭,却还要再回到教室里上晚自习。
考完了数学后,班里便有不少人念叨着“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或抱怨不迭,或神色凝重,而唯有牛超,眉飞色舞地跟几个数理化学得好的同学在一边儿对答案。
“最后一个选择你们都选的B吗?”
“绝对选B,相交但不垂直啊。”
“我敢保证。”
“填空题?填空题不难啊,-1和0啊。”
“什么?你没写0?那绝对错了啊,没分儿,还不如什么都没写呢。”
“最后一道大题也不难啊,你不会连标准方程都没写出来吧?”
秦言垂头看着手中的练习册,他觉得教室中的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牛超他们放声说笑的声音一直回旋在耳边,直到那阵阵笑声在脑海中变得尖锐起来,无比刺耳。
空间似乎被割裂开来,除了那一小撮人以外,大家都出奇的安静。
明天还有一整天的考试,有些人的心态已经接近崩溃,学也学不下去了,玩儿又玩不好,更何况还有牛超他们在旁边讨论地热火朝天,就更让人百爪挠心了。
回家的路上,秦言一直没说话,等回了家,贺嘉时才把他摁到沙发上,问,“怎么不开心啊?”
秦言揉了揉睛明穴,心中寻思着,考一天的试,也不太可能会开心吧。
他没说话,只叹了口气,然后推开贺嘉时,起身去洗漱。
贺嘉时搞不明白白他的情绪,站在卫生间门口,挠了挠脑袋,冲着里面“哗哗”的流水声喊道,“秦言,你不开心不是因为我吧?”
见秦言没说话,贺嘉时有点慌,他拧开门把手,却看到秦言白皙清瘦的身体,在暖色的灯光下,在流淌的温水中,在氤氲的水汽里,像是在散发着隐隐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