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装扮是我的铠甲,没人能透过它发现我的真面目,没人能看到我深藏其中的胆怯和恐慌,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任何事。
然而,这个夜晚的我摇摇欲坠,连这身旗袍都保护不了我了。
黎慕突然在外面敲门:“喂,还活着吧?”
我在洗手间太久了,他等不及了。
我出去的时候,他正靠在旁边的墙上看我,手里夹着烟,跟我说:“美人,借个火。”
我指了指沙发的方向,我的包丢在那里,打火机在包里。
他还是笑,也不动,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突然拉住我,抱紧了我。
黎慕圈着我的腰,不吭声,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不知道哪里传来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沉闷遥远,像是丧钟。
黎慕说:“还讨厌我身上的味道吗?”
经他一提醒,我猛然意识到,我似乎已经不再抗拒那个曾经令我作呕的香水味,甚至这几次我都忽略了它。
“还好。”我说。
黎慕轻声笑着,安静地听完了钟声。
“你身上好香。”他在我颈间嗅了嗅,然后说,“真的不打算跟我z爱吗?”
我抬起眼睛,看向窗外。
黎慕家住得很高,但夜空更高,从这里望出去,有一种悬浮于天地之间没着没落的感觉。
我缓缓抬手,抱住他,手在他背上,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衬衫布料。
片刻之后,我还是推开了他,坐回地毯上,一个人喝起了酒来。
黎慕站在原地,他问我:“你在逃避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在逃避什么,我只是想逃避罢了。
☆、15
15 黎慕
靳盛阳在害怕某些事情,他整个人都被一团灰色的雾裹着。
我靠在墙边抽着烟看他独自喝酒,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
“想过死吗?”我问他。
靳盛阳转过来看我,突然嗤笑一声说:“关你屁事?”
我笑得不行:“你这人真是……”
他握着酒杯望着我,凶巴巴的,我甚至怀疑他手里那要是把刀,可能顺手就会丢过来。
“反复无常的。”我说,“一会儿脆得跟玻璃似的,一会儿又锋利得像把刀。”
我用力吸烟,然后说:“冰锥,你就是个冰锥。”
我晃悠着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看着挺厉害的,但其实来一把火你就融了。”
靳盛阳不理我,就好像刚才跟我拥抱的那个人不是他。
“不知道你在躲什么,”我收敛了些,在开口时将“害怕”换成了“躲”,以免激怒他,“不过你听没听说过‘不破不立’?”
他只专心喝酒,不理会我。
“有时候你以为你穿着旗袍的时候是最安全的,但其实……”我伸出手指,挑开他领口的扣子,“脱掉才舒服。”
他抓住我的手:“别碰我。”
“嘁,”我笑,“真当我稀罕碰你?”
我说完之后,故意使坏把烟灰弹到他身上,然后转过去,没忍住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他妈还真挺稀罕的。”
靳盛阳这人太别扭了,活得拧巴,明明想要得不行却非要克制。
他不累吗?
烟抽完了,我靠在他身上抢他手里的酒喝。
“这酒不行啊,”我说,“怎么喝都喝不醉。”
说完这话之后没多久,我就躺在了靳盛阳的腿上装睡。
我不确定他看不看得出我完全是装的,所有的醉意和睡意都根本不存在,我也不知道在我装睡之后他落在我鼻尖上的吻究竟是情不自禁还是有意为之,是情之所至还是在暗示我什么。
我始终没动,直到他小心翼翼地把我平放在地毯上然后离开我家。
我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靳盛阳走了很久。
他离开时,帮我关掉了所有的灯,但客厅的窗帘没有拉上,月色毫无保留地洒了进来。
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天花板想着他。
我想起靳盛阳说我的话,说我防备心比他还强。
我该怎么解释,靳盛阳穿上旗袍的时候就能获得安全感,而我这么多年也没能找到一个可以让我觉得安心的慰藉。
摸过手机的时候,电量还剩下百分之十九,还足够我打一通电话。
半夜两点,我拨通了靳盛阳的手机。
他接起来的时候,没吭声,但我听得出他在户外。
“我八岁被送到了福利院。”我说,“因为那年我的养父也死了。”
靳盛阳依旧没有开口。
“我眼睁睁看着他死的,从阳台掉了下去,六楼,脑袋被楼下不知道谁放在那里的一根钢筋插漏了。”我语气平静,回忆着二十年前的事。
墙上的挂钟秒针在滴答滴答地走着,我数了五秒,然后继续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跳楼,警察来家里的时候,我已经吓得差点尿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