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种(83)
宋成耕让祝南疆拉拢吴望达助其实施刺杀姚成蹊的计划,祝南疆斟酌良久认为与其收买内应,不如直接让身边人下手更为稳妥。
那吴望达虽说曾是帮派人士,但祝南疆与他素无交情,且事到如今以他的身份出面去当说客风险太大,因此不得不寻些旁门左道去探探对方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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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南疆派人去吴经常光顾的酒馆与之搭讪,得知其年近四十还没有老婆,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去年六月,一位早年在牡丹堂认识的相好突然找上他,说是得罪了洋客人被老板轰了出来,无处安身,求祝南疆留她在身边当个下人也好。
祝南疆对待老情人向来慷慨,但像这样背着铺盖卷直接找上门来的还是头一回。赶是不能赶的,可一直养着也不是个办法,想随便给她找个东家或者主顾,谁知又突然打起仗来。
上海沦陷后小娘们更是赖着不走,祝南疆灵机一动将她接来占领区,令其化名“邱岚”假扮身份前去勾搭吴望达。
二十五六岁的女人姿色风韵俱佳,又是烟柳巷里混大的,哄个单身汉不在话下。不出一个月吴望达被迷得神魂颠倒,动了与她结婚做正经夫妻的心思。然而当他表明心意,对方却突然拉下脸来,说不愿意和汉奸家扯上关系。
吴望达本就不耻姚成蹊的卖国行径,眼见自己来之不易的美好姻缘又要因此泡汤,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邱岚”趁热打铁追忆起往事,称自己的父亲就是被日本工厂压榨致死,她誓要让日本人跟汉奸血债血偿,无奈力不从心。吴望达受到刺激,当即一拍大腿表示要替她完成心愿,为民除害。
当天夜里,醉酒的姚成蹊被乱刀砍死在自家床上。第二天清晨警察局接到报案赶到现场,而此时吴望达和“邱岚”早已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路线潜入法租界。
反日活动如此猖獗,司令部大为光火,令警察局全力彻查凶手。祝南疆装模作样地取证搜查,过了三四天才得出结论说姚成蹊的贴身仆人在出事第二天不知所踪,嫌疑很大。
然而人既已消失,尽管知道他多半藏身租界,但因缺乏证据和线索也不好公然让英法巡捕房配合抓人。祝南疆拖拖拉拉交涉半天,直到新一任市长的人选确定也没谈出个结果。司令部已然不耐烦,以办事不力为名批评了他一通之后便再没追究。
又过了几天,他听说吴望达已在军统局的保护下安全逃至重庆,且当真和“邱岚”结婚过起了日子。
事后祝南疆跟宋成耕有过短暂的交谈。对方坦言曾对他找来的这位“帮手”持怀疑态度,认为关键时候女人会坏事,没想到行动竟进展得如此顺利。
“我什么时候出过馊主意?”
“你有时候就是胆子太大。”
“我要是胆子小,就不会站在这里跟你打电话了。”
“小祝,这次多亏了你。”
祝南疆心想姓宋的这只老狐狸,自己躲在租界区安全得很,只会说好听的话来哄我替他卖命,也不知道这“功”最后是算在谁的头上。
那抗日锄奸团的扔起炸弹来可一点都不心慈手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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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南疆虽然没少杀人,但偷偷摸摸地杀还是头一次,这么一圈折腾下来也耗费了不少心神。如今眼看风波过去,自己除了不痛不痒地挨了两句批评之外并没有实质性损失,顿时有些洋洋自得了。
美中不足的是那田东宝又阴阳怪气地凑了上来,话里话外暗示姚成蹊遇刺一事逃不过他的眼睛。
“听说吴望达那阵子突然跟个自称是酒馆帮佣的女人走的很近,有要成家的意思。”
“怎么了?”
“但据我所知那女人先前是在牡丹堂做小姐的,直到上个月还一直都在法租界活动,不知怎么的突然跑到这儿来做帮佣……这年头人人都想往租界去,反过来往占领区跑不是很奇怪吗?”
“牡丹堂怎么了?牡丹堂里都是好姑娘,你不给钱赎身,还不准人家从良了?”
田东宝见他存心装傻,心里更是确定了几分:“我记得祝先生过去算是牡丹堂的常客,没准和这位女士有过缘分?”
“这当然是大有可能的。我干过的女人数不胜数,十个里面总有两三个要找男人成家。”祝南疆偏就不接这个茬,“田处长,你以后找老婆最好事先给我过过目,别入了洞房才发现是从我床上下来的,哈……当然,你要是不介意那我也没意见!”
“祝先生,你为什么非要这么跟我说话?我们有多大的仇呢?”
“没仇,是我嘴贱。”
田东宝恨得牙痒痒:“让女人去唆使姚成蹊的手下杀人,这招可真够高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