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种(74)
“老薛,你别这样。赵文寅死在华区,这儿是租界,日本人再横也不能光天化日地行凶。”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他们的住处……”
“薛从淮!别他妈搞得像在交代后事一样,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祝南疆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决定今晚就找人弄一张最近的船票把他送走。再这么下去用不着日本人找上门来,他自己就能把自己逼魔怔了。
“这钱你留着亲手交给你老婆吧!收拾东西跟我走,这两天你就住我那,等弄到船票赶紧给我滚!”
“不,不行……我是怕死,但我也不能给你惹麻烦。”
“你能给我惹什么麻烦?日本人是能上我这儿来砍人还是怎么的?”
“去哪儿都一样,他们早晚也会找上你的。”
“找我干什么?”祝南疆疑道。
薛从淮神经兮兮地拉住他的手腕:“坂野君跟我说他在拟定名单上看到了你的名字。祝探长,他们想请你去当警察局长,我们俩谁都逃不掉啦!”
“啊?”祝南疆莫名其妙地抽回手:“我?我在巡捕房干的好好的,干什么要去当警察局长?”
“这我不知道,但听说是岩泉副领事亲自点名要你。”
“岩泉副领事?真他妈日了狗了……我见都没见过他!”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肥肥的一章,所以……?(暗示)
第51章 田东宝(上)
祝南疆把薛从淮带回了家,并给他弄到一张去香港的船票,四天后出发。
“到香港之后你自己想办法去广州吧,我管不了。”
“祝探长……好兄弟,你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报不了!”
薛从淮得知不日便能离开上海,一改前几日的颓废重又精神抖擞起来,临行前他劝祝南疆跟他一起走。
“上海待不下去了,租界也不安全。祝探长,既然你搞得到船票就赶紧走吧,哪天日本发起疯来把洋人给打了,谁也保不住咱们!”
“要滚赶紧滚,我好得很,用不着你来担心。”
“就算是在租界你逃不过特务的眼睛。你听我说,日本人早已经盯上你了,真的,前几天军部那边还……”
“老子当了十几年便衣,还怕被特务惦记?”
“唉,祝探长,我是真担心你……”
祝南疆向来认为跟薛从淮就是酒肉朋友,互相利用的关系,只因对方实实在在地带给自己大笔财富,因此处于利人利己的考虑处处帮他一把。如今“大难临头各自飞”,对方突然老大哥似地关怀起自己来,平日里摊了多少好处也没见他客气过,现在因为区区一张船票就感恩戴德。不懂,真的是不懂。
祝南疆跟昔日的“友人”之间突然产生隔阂,心里不太痛快,好在第二天一早薛从淮就上了船。他怕路上有人找麻烦,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直到亲眼看着轮船离港才开车折返。
到家后他想起先前薛从淮托自己转交给他老婆的那枚信封还在书桌上压着,打开一看,大约有十五万块的存款。当天下午他就去花旗银行把钱取出来转存到自己名下,就当是送对方离沪的保护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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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从淮说日本人盯上了他,没过几天还真有个号称外务省特派员的小老头子找上门来,大五六十岁年纪,个子大概只到祝南疆的下巴。
小老头子大概刚到上海,中国话说得不怎么样,词藻华丽地啰嗦了一堆,大致是邀请他去帮日领馆主持文化方面的工作。
“这跟老薛说的不一样啊!不是说让我当警察局长吗?”祝南疆心想,“警察局我还能扯上点关系,文化工作……就我这中学没毕业的文化水平,能主持什么文化工作?”
祝南疆虽然一向自我感觉良好,但在某些方面很有自知之明,认为自己除了会写两句情诗以外跟文盲没什么差别。这外务省特派员昧着良心溜须拍马,用词又不恰当,好话听上去有些讽刺的效果。他听着听着心里不大舒服,于是假装身体欠佳敷衍了事。
小老头以为是自己中文没说明白,第四次登门之时带了个随行翻译,没想到祝南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头两回还能坐在沙发上勉强谈两句,六七天不见居然虚弱到下不来床了!
祝南疆靠装病熬走了包括小老头在内的三四波日本人,打算继续用同一招数熬过年,不想刚过12月突然接到电话,说是有日本兵要接收他在宝山路的房子做兵站。祝南疆听到消息大惊失色,瞬间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那房子原是温家老宅,刚跟温长岭闹掰那段时间他想对方想得紧,于是花了些钱买下这处宅院,不做任何用处,就是偶尔过来看看以解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