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子开始颤抖。
秦嘉礼认为自己这篇言辞情真意切,不至于让人听了发抖,便感到有些疑惑:“你抖什么?”
黑影子抖得更厉害了,几乎是抖如筛糠。
秦嘉礼怀疑他在嘲笑自己,是笑得颤抖:“姓赵的,说话!”
就在这时候,卧室的电灯突然亮了起来,只见“姓赵的”穿着浴袍倚在门口,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珠儿,正微侧着身子,抱着胳膊看着他。
门口的那位是赵雪林,秦嘉礼愣了,那他身边的这位是……谁?
李副官?
仿佛当头一记重锤,秦嘉礼被砸了个头晕目眩,浑身的血液都冲进了脑里。
“出、大、丑、了!”他心想。
李副官也倒大霉了。
这些年来,他小心翼翼地琢磨秦嘉礼,小心翼翼地伺候秦嘉礼,不要脸皮,也不要尊严。他不求飞黄,不求腾达,只求以后老了能有个体面的去处,故而一直把秦嘉礼当成祖宗奉养,尽量不去触这位祖宗的霉头,没想到霉头他不去触,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他不就是看秦嘉礼中午腰疼得厉害,想讨个好儿,夜深的时候帮忙按按么,谁知道会撞见这么大的秘密啊!
第二十章
李副官牙关打颤,冷汗唰唰地流,生怕秦嘉礼当场掏枪毙了他灭口。陀螺似的旋到了赵雪林的身边,他攥紧了对方浴袍的边角,语无伦次地哀鸣道:“赵、赵师长……您看这、这可如何是好呀!我到司令的房间来,绝没有坏心啊!我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我对秦司令的心,那您是知道的,我绝不是有意——”
话音未落,他被秦司令劈头扔了一只拖鞋:“你有冤可以和我申!你跟他嚎个不停算什么?当老子死了吗!”
拖鞋毛茸茸的,是软底子,打人不疼。李副官的脸却一下子白了,他知道,秦司令只有在气到极点的时候,才会乱扔东西。
秦嘉礼的确是气极了,气得眼角发红、胸膛起伏。把另一只拖鞋也扔了过去,他还是觉得不够过瘾、不够得劲,两条大长腿往床下一扫,他正要穿了鞋,亲自去殴打李副官解解气,忽然间傻了眼——拖鞋都被他扔了,没鞋穿了。
李副官见状,立马拎起鞋,弓着身跑过去要给他穿上,结果被他一脚蹬了个底朝天:“滚,不用你!”
李副官只好用哀求的目光望向赵雪林:“师座……”
赵雪林顿了一下,放下抱在胸前的双臂,走到秦嘉礼的身边单膝跪下,伸手握住了他的赤脚。
秦嘉礼的脚不小,趾头饱满,骨节分明,不过脚掌倒是生得丰润粉嫩——摊开五指那么一握,几乎能感到紧绷而弹性的肉在手心里跳了一跳。
秦嘉礼看他握着自己的脚丫出神,有些恼羞——恼,就不多说了,他一直都挺恼的;羞是因为脚趾、脚背、脚踝上,还留有对方的咬痕牙印。恨恨地剜了赵雪林一眼,他嘀咕道:“看什么看,都怪你!”
赵雪林垂头吻了一下他的脚尖:“嗯,怪我。”
一旁的李副官瞬间汗毛倒竖,心想这二位到底是不拿他当外人呢,还是不拿他当活人,怎么当着他的面就大大方方地亲上了啊!
李副官骇然,李副官惶恐,李副官迷茫……李副官心潮起伏,心脏怦怦直跳。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当天晚上,李副官的思绪和经历究竟有多么跌宕,无人能领会。总而言之,第二天门房见着他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哟,副官大爷,昨晚上出什么大事了呀,您老眼睛怎么青成这样?”
李副官只要不面对秦嘉礼,那还是挺威风的一位人物。抬手理了理川绸衬衫的领子,他沉着脸拔腿往外走,且走且答:“关你鸟事!”
李副官下山进市区另寻住处去了。
虽说秦司令并未表现出要杀人灭口的倾向,但李副官心下惴惴,总觉得这秦公馆已不再安全,至少已不能再保证他的生命安全——万一某天那两人闹掰了,而他身为唯一知情者,岂不是成了一个活靶子?
况且,李副官料想他们是长久不了。毕竟秦司令的人生理想,始终是传宗接代;倘若有一天,秦司令实现理想,组建了一个正常的家庭,届时赵师长该如何自处,和他的妻儿住在一起吗?显然不太可能。
李副官思及至此,雇了一辆人力车,摇摇晃晃地去租房子不提;只说另一边,秦嘉礼前呼后拥的,也乘坐滑竿下了山。
他排场很大,屁股后缀了一串荷枪实弹的卫队不说,就连抬滑竿的人数,都平白无故地翻了三倍——前面两个,后面两个,至于多出来的那两个,一个给他撑伞打扇,一个给他端茶捶背;各司其职,秩序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