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邻+番外(39)
Y市的冬天常年阴冷。小时候,大概四岁,过年前难得连着放晴,爸爸在做大扫除,妈妈带喻程遴去公园孵太阳读英文,不少好奇凑过来的小孩子怯怯地听着,喻妈妈就教他们也一起读。喻程遴好动,公园里有流动的那种小摊,什么吃的喝的玩的都有,他不馋,但野眼本就望不够,这天还来了卖鸽子的,活的鸽子一笼笼,喻程遴读了两分钟,心就飞了,喻妈妈拍他脑袋:“看看就回来啊,不许摸。”
那些鸽子,爪子连着翅膀,全被五花大绑,安静温顺地呆在笼子里,一点臭臭的味道都没有,就是不能动,喻程遴马上忘记了妈妈说的话,伸手摸那一颗颗热乎乎的小脑袋。他太喜欢了,喜欢得手都舍不得放,他非常想买一只,可惜到了也没能如愿。
现在,那种微醺感就像捆着鸽子的绳子,把喻程遴浑身都困住了,浸进水里。
他看着郁柬,看他很短暂地笑了几秒,心跳得越来越快。他突然发现,郁柬就好像那些摸上去暖暖的鸽子——他有点想要。
原来他是想要的。
之前那些形容不清的各类奇怪心情,就似小溪流,最后汇成大河,其中奔涌的这一种摄人心魂的感情,不是别的,就是“想要”;而那汪最终将拥抱河水、也是最初催生了雨令它们积成小溪流的海洋,是——
喜欢。
打从知道自己对郁柬的心意,喻程遴不太敢再像先前一样,拿“二楼窗口的豆浆太淡了实在难喝”“哪个老师讲课超好笑”“某交流讲座好无聊”等等一类闲话什么都跟他零零碎碎扯,发消息的频率断崖式下降。
虽然郁柬本就不怎么回,但他也不能太不识好歹,一直缠着别人。
唉。
犹豫了会儿,喻程遴还是没把对话框里的内容发出去,戴着耳机趴在机桌上,深深叹了口气。
前座的罗秉奇发微信问他:干啥呢长吁短叹的
喻程遴不好意思说他遇上了感情问题,还得是小学生碰上奥数压轴题那难度的——毕竟郁柬大概比普通人难追一万倍,而他又是个男生,必定难上加难。
小暑时节:没啥,就是在想该拉哪个曲子
小暑时节:哪个都不想练,好麻烦啊
今天过年早,一月底就到除夕,一门必修的哲学导论课考试,因为和几个学生的选修课考试冲突,时间定得不太好,其它课都考完,这课还有两天才考,偏偏这又是个开卷的,复习也没什么必要,真想考好也靠不了临时抱佛脚,于是寒假前,本院差不多所有学生都有了两整天的闲。
本来想改这门课的考试时间,可要调整就得调整很多门来挤,还有些全校范围的课学院根本没权管,牵涉太广,最终没改,十二月通知下来,那两天学院组织个晚会,就当院里的元旦晚会了,有点特长的全上去,还拉人排些小品相声一类节目。
特长这个东西,班级里第一次碰头,写的表格上都很详细地要求完整填写。填完,每个人上台依照表格做自我介绍,介绍完表格上交。
喻程遴不知道“能者多劳”,诚实地一项一项写上去,刚填完,按学号随机抽取,第一个被抽到的同学已经上台了。这人就是孟召瑗。她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自我介绍的老生常谈,最后甩了甩头,讲:“我的特长嘛,我头发特长,也算吧?”喻程遴突然回过味察觉不对,再想划掉来不及了,下一个抽到的就是他。
于是,这张表格决定了喻程遴不仅要被推出去“做花瓶”,有时还得实打实地付出劳动——谁让你特长拉二胡呢?
罗秉奇说:你就整个欢快点儿的,要不就小星星
拿二胡拉小星星,亏他想得出来。
为了磨他性子,从前妈妈每天傍晚把他送去隔壁古镇上,跟个大戏剧班子里退下来的老爷爷学二胡。老爷子没退的时候,拉的是班子里的主胡,要求高眼界也高,所以送喻程遴去本来就是玩,练他定神,让他“坐住了”,后来老师父说他情感表现十分充足,有心收他,才又正式补过拜师礼。练了好多年,懒去考级,但拉得确实过得去。
小星星拿二胡拉其实也不是不行,但钢琴的曲子没那么适合,提琴的倒还能用揉弦滑音与合适的运弓把音拉深拉满。
喻程遴心里微动,想,那我拉个梁祝吧。
第18章
喻程遴对音乐并不痴迷,也不考专业等级,练习难称勤勉;非要说,比起别的,确实拿来修身养性的成分更浓些。
不过梁祝这首曲,他师父十分喜爱,讲它里边有不少过门的影子,早年就移到二胡上,拿几种弦法变调琢磨遍了,隔三差五拉来自己欣赏;喻程遴从前练也练过好些日子,他这个人记住的东西又很难忘,谱子都在心里,现在捡起来,反而比别的简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