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酌月光(109)
周卿檐闻言却是一愣。
你们。
自然不会是说他和母亲。
那么说的就是自己和周惟月?
周卿檐有些愕然,他怔怔地抬头去看周瑾容,等后者接收到他探究的目光以后,磕磕绊绊,才嗫嚅了一句话,“你们爱怎样怎样。”
后来周卿檐才从梁锦艺那儿得知,是奶奶留了封给爸爸的遗书,是在她精神好的那段日子写下的,笔迹颤抖明显能看出颤抖,也不晓得老人家是在什么时候不注意的时候偷摸着写的。里头的内容不外乎交代些身后事,更多的是让他对自己和周惟月宽容些,无非是情爱,爱自己是爱,爱异性是爱,爱子女是爱,爱宠物是爱,那凭什么爱同性就不配称为爱。
或许人要到生命终点,经历了生离死别,心境才会豁然开朗。
世间万物,所有的久别重逢,相识、相知、相伴和相爱,无非都是为了迎来死亡的时候更加绚丽,才拥有着非凡的意义。梁锦艺转述到,信里奶奶是这么说的。
第78章 未发消息
清秋微雨说下就下,从断断续续到绵延十里,一直下到了重阳时节。
周卿檐捧着教科书,刚把投影机上的PPT跳转了一页以后,忽闻廊台传来了学生们细细密密的低呼声,他循声抬头,掸眼一瞧,轻松地就看到了引发*动的根源。周卿檐的课向来座无虚席,不仅仅有本科生,还有很多慕名年轻帅气的教授名声而选修这堂课的人,大部分都是女孩儿,为了进距离一睹容貌,竟都罕见得把前排座位挤得颇有些水泄不通。
反倒后面的位置就空旷了,三三两两坐着几个打盹摸鱼的学生,有了他们的衬托,腰杆子挺得像棵小白杨,眼镜后方的眸子程亮有神的周惟月,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许是见到周卿檐向自己投掷而来的目光,他狡黠地弯了弯眼,眼底的那颗泪痣便随着面部肌肉的拉扯向上扬了两个度。但无论如何也不好在学生面前隔着距离给他送秋波,周卿檐的纠结仅仅维持半秒钟,半晌他重新转回身子,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举着粉笔在黑板上唰唰写字。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余光一直落在自己左腕子处的手表,看着秒针滴答,倒数着十分钟的下课时间。
“周副。”
王静旎把上周交代好的调查作业收齐,成叠地抱在怀里蹦达到周卿檐面前的时候,他刚巧把电脑和教案收进公文包里,“没有漏下?”
“保证没有!”王静旎正儿八经地朝他鞠了个军躬,后又转为八卦的笑,“从实招来周副,您和周医,是什么关系?”
周卿檐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什么什么关系?”
“您少来了,之前在酒吧您不是把他的号码置顶在最上头!”
周卿檐显然忘了还有这么一茬,周惟月的电话号码向来是他的置顶,这一点无论换了多少次手机都从一而终,他自己不当一回事,自然也没想到自己的学生记忆力好得能把这件事牢记得那么久。正当他张了张口,准备琢磨些措辞糊弄过去的时候,只见余光里周惟月插着兜,缓步走下来的时候,那规律有序的趿拉声像敲在自己心口上一般。
然后周惟月自然而然地从周卿檐手里接过公文包,提在自己手里,对王静旎说:“抱歉,有急事,我把我哥借走了。”
“哥!?”
周卿檐没搭理孙玲琅,他赶忙跨步跟上周惟月,肩并着肩走出教室大门。
晚高峰的高速不出所料又堵塞起了冗长车龙,好半会儿磨磨蹭蹭直往前挪了半米不足,雾蒙蒙的雨丝打在挡风玻璃前,把前车的后车灯照得像斑驳霓虹般晃眼,道路两旁的街灯昏暗得不像话,是一种灰凄凄的黄,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冬天夜晚里起了雾的玻璃酒杯。
空调吹得有些冷,但周卿檐又怕周惟月担忧得开始唠叨,只好悄然地把外套敞怀的地方收拢,“你怎么突然跑到佛大来?吓了我一跳。”
“唔,有点事儿。”周惟月含含糊糊避重就轻地回答,他分明目光直视前方,却还是抬手把空调温度调高,扇叶低压,使得出风再也不向着副驾驶处。
后来很久之后周卿檐从孙玲琅口中得知,周惟月那会儿来学校真并非只是单纯地来接自己回家,而是不晓得从哪儿得知了造谣自己和学生有染的那位当事人是谁,以及刁难自己的那位领导,他是来讲道理的。
这件事周卿檐自己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却没想过周惟月一直把这件事当作他受的委屈,在心里记了一笔,随时准备算账。至于怎么讲,讲了些什么,只有周惟月自己知道。不过再后来,那位学生羞愤地来和自己颤颤巍巍的道歉,并且收获了领导从来没有过的宽容关切,那就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