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动了动嘴巴,却无法发出声音,眼神染上几分急躁,被他握在手心的手,蹭着他的下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妈妈我长高了,上周量了身高是一米七三,你说你和爸爸都很高,我以后个子也不会矮,开始我还不相信,我想我以后一定长得比爸爸高,是吧?”明雁扯着嘴角笑:“你放心,昭昭都给你说了吧,我做明星了,多亏妈妈小时候教我那么多,现在都派上了用场,我又可以经常弹钢琴、敲架子鼓啦。妈妈我现在过得很好,吃得好,睡得好,大家都对我很好,都很关心我,就像以前一样,你不要担心我。我能赚到钱了,过完年,昭昭就帮我给你买房子,妈妈我是不是很厉害?”说完,明雁弯着眼睛笑看着她,一脸的讨巧表qíng,就等着夸奖的模样。
她手摩挲着他的脸颊,无法说话,嘴唇拼命抖动,却依然发不出音节,她脸颊的肌ròu在运动,明雁知道她在着急,将她的掌心至于嘴唇旁:“妈妈你看,日子一天又一天的在变好,你要健康起来,等我再赚点钱,我就回来和你一起,再也不分开。我们去瑞士啊,去哥本哈根啊,去罗马啊,都是你以前最喜欢的地方,好不好?……”
说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再次睡着。
明雁直起身子,转身走进这间客房自带的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特地没有卸妆,就是害怕多日没睡的疲倦面容让她担心,他拧开水龙头,一点又一点洗完脸上的那层淡妆。虽然还没有到生日,但过完年他已算大了一岁,其实还年轻,可多日未睡,眼袋依然很明显,脸色与唇色苍白得有些可怕。
刚刚他与他妈妈讲得有多积极多美好,现实便能有多消极。
怎么可能人人都待他好,怎么可能样样都顺心,甚至不顺心的太多了。只是他又能与谁讲,别人只看得到他的风光。很多事qíng,不身临其境,永远无法真切明白。直到这个时刻,他才发现那些一直支持他的女孩儿们是多么的珍贵与美好。
他又拧开水龙头,水池中放满了水,他将整张脸庞埋进水中,憋着气,大约过了一分多钟才将脑袋从水中抬起,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与唇色又开始红润起来,他对着镜子嫣然一笑,很好,他又是那个台上最耀眼的明雁。
已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上了这样子的行为,或许是他喜欢那一分钟的窒息感,又或许是那一分钟与水的接触,能让他的面貌瞬间jīng神起来?也或许是就那么空白的一分钟,可以让他暂时忘记现实中的一切,可以让他做一会儿梦,哪怕只有一分钟。
☆、十八
年初五那天明雁便走了,这次是毛小雨来接他的,陈昭开车将他带到一条小巷里,等毛小雨过来。他不想让工作中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实住址。
明雁从自己贴身的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陈昭:“户口簿和我妈的身份证,还要什么你到时和我讲。”
明澜子。
这是陈昭第一次知道明雁妈妈的姓名,自从住到她家的小医院里,出于隐私保护,给明雁的妈妈登记姓名时,写的是她陈昭的名字。她拿着身份证若有所思,抬头看明雁时,明雁坦dàng地看着她。
陈昭知道,明雁将最后的底牌也透露给了她,这让她心里很感动,又有些难受。她张开双臂抱了抱明雁,半晌松开手:“明雁啊,你要加油。你本就应该被人围绕在中央。阿姨最近恢复得不错,可以先回去住一阵子。房子的事你放心,我尽快办妥,买能立刻jiāo房的样板房,买好后,我会严格选护工和保姆,让他们好好照顾阿姨,医生也会定期来做检查,这些你都放心。”
“谢谢你,昭昭。”明雁也不知还能说什么才能表达他的谢意。
陈昭握住他的手,看了看窗外,一辆车子已停在那里:“快去吧,阿姨我会帮你守得严严实实的,不会有人知道!”
“嗯。”明雁拿起身旁的背包:“昭昭,这一年我会很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再回来看你们。”
“忙点儿好。快赚够钱离开那个圈子吧,瞧你这脸色差的,你那天回来没卸妆我可看出来了!”
明雁惊讶于陈昭居然不执著于让自己做明星的事,但毛小雨已打来电话催,他只好又握了握陈昭的手,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下了车。
陈昭坐在车内,看着车外。天已黑,长高了不少的明雁背着一只崭新的黑色背包,戴着鸭舌帽,缓慢而又有力地朝另一辆车子走去。陈昭印象中,明雁的背一直挺得这样直,好像无论如何都压不垮。恍惚间她能看到半年前她在机场送明雁的样子,当时,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挺直背脊朝前走。如今,他还是他,他又不再是他,他长高了,他有了新背包。他的背脊却还是那样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