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车子到达,身旁的那位大叔拍了拍他:“小伙子,到站了,别睡了!”
他才迷迷糊糊醒来,他太困了,这几个月,尤其这几天为了赶年底的工作,他也不记得已经有多久没有在chuáng上好好睡一觉。上车时还是早晨七点,现在夜灯居然都上了,他惊叹:“天都黑了。”
旁边的大叔笑道:“可不是,堵了五六个钟头了。”说罢他就背上了大背包下了车。
车上只剩下他,他戴好口罩,戴好帽子,紧了紧衣服,这才下车。
其实这座城市他并不熟悉,相反这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可不知为何,此刻从车上下来,从熟悉的南安回到这里时,他心间突然升起一股暖流。他往出口缓慢地走,小城市,人并不多,即便今日除夕,出口处的人也比不过南安平常人流量的是十分之一。这样的氛围让他觉得很熟悉,趁着夜色,他有些贪婪地四处看。
走到门口,他正找出租车。
冷不防,身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拍的是他的左肩膀,熟悉的力道,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尽管口罩挡住了他的半张脸,他边转身边道:“都说了不要来接了。”
陈昭在路灯下笑得十分温暖:“我知道今天堵车堵得厉害,也才等了一个多小时,我在车里等的,一点儿都不冷!”
望着陈昭的笑容,明雁心间的暖流愈发汹涌,有些明白为何这座陌生的城市会带给他在南安再也得不到的暖流,因为这里有他最难过的时候,有在他最落魄时帮助过他的朋友,有他的家人,有他的妈妈,有他的家,尽管只是租的房子。
陈昭拉起他的手:“快和我上车吧!我考了驾照,如今会开车了,瞧你手冷的!”
陈昭以前就很照顾他,她比他大三岁,一直拿他当弟弟。
明雁反手握住陈昭的手,跟着她往车子走。
陈昭一路叽叽喳喳,和他说这几个月的事,尽管明雁后来买了手机后经常通电话,却不如当面讲来得真实。也和他说他妈妈病qíng的恢复qíng况:“你跟阿姨今晚就和我们家一起过年吧!我们家都准备好了,我们家楼下有客房,你和阿姨也睡我们家,之前你租的那个房子就别住了,你现在可也是有钱人了呀。”她笑着回头看了明雁一眼。
明雁笑着说:“有钱人不至于,我这次回来有件事要拜托你,我想买房子,也不用多大。”这件事是他回来前就想好了的,这里的房价并不太贵,几千块一平米,他最近赚到的钱刚好可以买一个小些的。他再也不想让自己的妈妈只能住在两百块一个月的租屋里,住在连窗户都没有一扇终日yīn冷的屋子里。
“我就猜到!放心吧,我帮你办好。”
从小到大,明雁从未与他的妈妈分开过,世人都说妈妈过于溺爱的孩子往往不成材。明雁却觉得自己挺成材的,两年前他便就这么觉得,最起码在最绝望的时候,他还能记得他有妈妈需要养活与照顾,他不比任何人差。
那时候起,他就觉得世人的话,大部分,或者说全部,都是错误的。
这次是他与他妈妈分开最久的一次,他妈妈依然不能开口说话,依然下半身不能动。明雁独自一人与陈昭一家吃完年夜饭便回那间客房陪他妈妈,之前他刚回来时,他妈妈在睡觉。
这会儿他进来,他妈妈依然在睡着,他轻声走到chuáng前,坐在chuáng边上,看着熟睡的人发呆。他很感谢陈昭与他的家人,也许医者真仁心,能够真的对他的妈妈给予诸多照顾。年底明雁开始有了存款,尤其之前拍的一些广告,代言费纷纷打到了他的卡上,他再一笔笔地往陈昭账号上转。
陈昭曾提出过那些钱太多,不肯要,他还是源源不断地每个月地打。他相信世界上真有善良的人,他更相信,金钱关系牵绊下的善良更真挚。
也许小人之心,但他只有她了,他只有他的妈妈了。
他上半身趴在chuáng上,头发蹭到了她放在被面上的手,眼前是白色的chuáng单,整个房间安静地可怕,却又有些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头发感受到了轻微的触碰,他立刻抬头。
chuáng上的人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妈妈。”他轻轻唤了声。
chuáng上的人,虽然才四十岁还不到,眼睛却已浑浊,如今一听到他的声音,眼泪顷刻间就流了出来。
“妈妈。”明雁抓起她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下巴下,又叫了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