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拿着试卷在评讲。江雨生有些惊讶地发现他嘴里讲出来的句子和公式,听在耳里,忽然变成了无意义的符号。大脑似乎因为什么缘故而停止了思考,取而代之的感性细胞极度敏感。他听到了窗外的蝉鸣,听到了cao场上的欢声笑语,听到了身边徐怀仁的呼吸声。
徐怀仁发现他在走神,悄悄伸出脚,在桌下踢他。
江雨生猛然惊醒。老师并没有察觉,依旧在讲着自己的课。江雨生松了口气,斜眼瞅徐怀仁。
徐怀仁歪着嘴,张口做嘴型:“不慡就来踢我……”
话没说完,就感觉小腿被狠狠踹了一脚。他痛苦地皱起眉。
“你真够狠的。”
“活该!”
“疼死我了。”
“你皮粗ròu厚。”
“肯定青了。不信我们下课看。”
“不理你,听课!”
“得了吧。你刚才在想什么?想我呢?”
“闭嘴,王老师就在前面!”
“呵,要想我,扭头看我一眼好了……哎哟!”
徐怀仁这声“哎哟”是大声叫出来的。王老师惊讶地放下卷子,“怀仁,怎么了?”
徐怀仁歪着嘴笑了笑,斜睨江雨生一眼,说:“没什么,刚才有只大蚊子。”
王老师说:“算了,你们休息一下吧。这天也真够热的。”
等她走出了教室,徐怀仁立刻跳了起来,扑向江雨生。江雨生大笑着,转身要躲,结果还是被抓个正着。一只有力的胳膊轻而易举地箍住了他的脖子。
徐怀仁狠狠道:“再叫你踢我。”
江雨生比他小,又比他瘦弱,挣扎不脱,连声叫:“你欺负弱小!”
“这么倔,当心我罚你!”
“有本事你就罚啊!”
箍着脖子的手忽然松了下来。江雨生被转了过去,迎上一对炽热的眸子。徐怀仁英俊的面孔离他的脸不到一厘米,眼里的热度渐渐转为温柔。他的手掠过江雨生的鬓角,低头轻轻吻他的脸。
“我把车开来学校了,一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可是,要上课。”江雨生向往亦为难。
徐怀仁微笑,搂住他,声音蛊惑:“只是一个下午。”
只是一个下午。只不过是一个下午而已。
等王老师抹着汗走进教室,惊讶地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忽起的风带着欲雨的潮湿,刮进窗来,吹乱课桌上被人遗忘的糙稿纸。
19
徐怀仁开着一辆敞棚法拉利跑车。
江雨生要到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这类车的价值。那时候他只是瞅着大敞的车,发出疑问:“这天要落雨,到时候怎么办?”
徐怀仁笑,直接把他拉上车。
他把车开出城,一直开上山。那时云已经很低了,山腰以上都笼罩缭绕烟雾中。风中夹着星星点点的雨滴,扑面一阵清凉。徐怀仁把车开得飞快,疾驰过山间的农舍。江雨生只感觉头脸衣服渐渐濡湿,却依旧一言不发地坐着。
很快,车驶进了山里,天开始下毛毛细雨,又或只是半山的云雾。能见度不高,徐怀仁放慢速度,小心翼翼让车在上路上滑行。
过了半个多小时,车到一处大斜坡边停下来。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水雾,转头看江雨生,正见他一头白晶水霜,连长长睫毛上都凝着水珠。他情不自禁伸手去拂,江雨生微微笑,安安静静任他摆弄。
那片大斜坡长满没脚踝的糙,下边就是断崖,崖底是条河,最险处,布满礁石暗流。
徐怀仁指着下面说:“从这里跳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所以常有情侣来这里殉情。当地农民都叫这里殉情坡。”
江雨生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另外一样事物吸引了过去,他跑得老远,蹲在糙丛里,从徐怀仁喊:“你快过来看看,这话是不是我们上次在王老师的图鉴上看到的那个什么什么。”
徐怀仁无奈,“雨生,我本来想跟你谈谈人生哲学。”
江雨生大笑,“这话题留着五十年后谈都不迟。可是这花只开一季就要谢了。”
徐怀仁没有走过去,而是温柔地远远望着江雨生在那里不亦乐乎。
他忽然说:“你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江雨生停了下来,不解地望着他。
“你的世界里,单纯地只有亲人朋友和学业。你将来怎么办?”
江雨生笑,“什么怎么办?”
徐怀仁别过头,说:“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叫徐怀仁的人。”
“怀仁?”江雨生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