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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你的天气(42)

餐厅里暖洋洋的灯光均匀地笼罩在四人身上,仿佛彼此间再没有芥蒂。

正聊着天,夕夜从包里拿出的餐巾纸不慎落在地上,弯下腰去拾。看见颜泽翘着二郎腿,脚尖随音乐节奏打着拍子,兴奋快乐的氛围,而膝盖略略斜靠在新凉的小腿外侧,安静安全的感觉在触点被抽象地放大。

夕夜接下去的动作也不自觉变得缓慢轻柔,桌面之上颜泽并没有尽心尽力刻意去做一个温柔体贴的完美女友,还像和新凉是朋友那时一般大大咧咧,可夕夜知道,桌面之下才是真的世界,那里的一切都被她美化过度,定义为幸福。

“待会儿吃完晚饭去哪儿?”季霄问。

“就不四人一起活动了,新凉陪我回家看看爸妈。”

接着季霄转过头问夕夜:“马上就回寝室还是散散步?”

“我带你去个地方。”

女生眨眨眼。

是高中校园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露台的最外缘有个与世隔绝般的座位。

身后靠墙,最多只能并肩坐下两个人,离护栏的距离刚巧适合支起腿。

除了极远处两幢小高层外,面前几乎没有高楼,视野开阔。

地铁线到此处已经走上地面。站台的顶棚是波浪形的曲面,像在黑色大海里涌起的沉静却庞大的波澜。

地铁线与咖啡馆所处的楼房之间平行有宽阔的马路,深绿色的行道树在夜色中只剩下恍惚的影子,有些局部被灯光照亮,形成碧绿的荧光小圆斑。

放眼望去,所有的树都遗失了原本鲜明的形状,只留绿的特质,那种绿沁人心脾。

铁路横亘在稍远一点的视界中。这是个道口,被地铁遮挡住了,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听见“行人车辆请注意,火车就要来了……”的广播和丁丁当当的警报声。

如果正巧赶上警报声和地铁穿行引起的呼啸声重合,能感受到清凉的席卷而来的强大气流。

头顶是无限广阔的深蓝色天空。

“从高二起,我就喜欢一个人来这里,坐在这样的地方,周围很安静,仿佛全世界只剩我一个人。连颜泽也不知道这里……”

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口,这处所在夕夜心目中象征归属,她曾无数次地想,如果将来找到挚爱,如果到那时这咖啡馆还存在,一定要带爱人来,坐在这里,让他看见自己所遇的最美好的风景。

季霄心里突然难受:“你是不是一直很孤独?”

“现在就不是……这段时间都不是……”你在我身边时都不是。

停顿许久她才继续说道:“……孤独也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享受孤独。不知为什么我有种自我隔离、追求孤独的倾向。可能是受我妈妈潜移默化的影响,真讽刺,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她的‘与世隔绝’是被迫的。”朝远方无限延伸的街灯使垂直于铁轨的路显得神秘而漫长,如同泛黄的羊皮纸卷上浮现出密布的咒文。彼此间溢满了沉默,但这沉默似乎具有别样的张力,使间距不远不近在恰到好处的临界达到平衡。

女生转头看向男生的侧脸,棱角分明,光线从耳根至鼻尖柔和地渐变,暖暖的街灯将他深邃的眼睛打亮,一瞬间使人恍然忘了时间刻度,误以为他仍是那个制服白衬衫袖子卷至手肘的十七岁少年,融混着与年龄相符的青涩莽撞和与年龄不符的沉默寡言。

“亚弥说,我冷漠又自私,和我在一起感到孤独无助。她觉得颜泽当初和我分手也是这个原因。”

不过两句话,便使人周身被凉意浸没。

像汹涌起伏的海面在风声止息的刹那冷漠地恢复平静,不再泛起一圈涟漪。

女生转回头朝向前方。

“你和亚弥又闹别扭了?”

“她小心眼,总翻我手机,怀疑我和你关系暧昧。害我现在接你电话都不得不躲着她。”

夕夜沉默良久。

“那你把我的号码从手机里删掉吧,这样不容易被亚弥看出来,以后除非你联系我,否则我也不随便给你打电话了。”

“……也没这个必要。”

“虽然我们真的没什么需要避嫌,但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让亚弥感到不安,使你们不愉快。”

季霄低下头弯一弯嘴角:“你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很善良,总是替别人考虑。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接受自己真正的家人。”

[六]

无论对谁而言,要接受自己的人生是个巨大的谎言,都绝非易事。

用了十八年去适应凄苦,刚开始觉得麻木这一切又遭到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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