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文文】《薄凉之秋》
一个女子,奔波半生,要的,无非就是一个真心待她的男子,给她名分和归宿。
薄凉之秋
文/语笑嫣然
【一】
一九二一年的上海,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官芷苓再见沈吟秋和靳如许,拈指一算,阔别也有十数月。
这光阴浅短,人面却已全非。
彼时的芷苓,不过是一名下等的丫鬟,成日跟着沈家的小姐吟秋,斟茶递水,伺候起居。而眼下,这场慈善晚宴,汇集了上海各界名流,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芷苓却似驾轻就熟,端着高脚杯,频频与人说笑,等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她面前,她便亲昵地挽了他的手,走出大厅。
她的礼裙上缀满发光的蓝色水晶,她的钻石耳环有扁豆那么大,她的黑色高跟鞋,笃笃地敲着水磨石的地板,掩盖了全场最悠扬的小夜曲。
如许问,“那女子,是芷苓吗?”
吟秋冷冷地扫他一眼,“想知道,你自己去问她。”
这时旁边有人说话,“不是官芷苓是谁,百乐门的头牌,她刚刚登台那会儿,我还捧她的场呢,只可惜,她跟了闫老板。这上海滩的歌女,就没有不眼红的。”
后来,即便心中因此结了疙瘩,也缄口不提官芷苓三个字。但吟秋的不悦,如许的尴尬,却施施然地被牵扯了出来。
关于三人之间的过节,不难陈述。如许是吟秋的未婚夫,经常出入沈家,而芷苓贴身跟着吟秋,很自然,跟如许也逐渐相熟。如许为人亲善,没有将芷苓当成下人使唤,反倒爱跟她讲一些坊间流传的笑话。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但吟秋见多了芷苓格格娇笑的样子,便疑心她是在勾引如许,将她赶出了沈家。
芷苓迫于生计,到百乐门做歌女,这当中所吃的苦和所受的委屈都不少,新伤加旧患,奠定了她对吟秋的仇视,而宴会上的惊鸿一瞥,如许的闪烁,就好像一道缺口,芷苓忽然觉得,也许让误会成真,就是对吟秋最好的报复。
嘴角挑起一抹妖冶的笑。
闫君素皱了眉,问,“你怎么无端端发笑?”
芷苓赶忙收了心,撒娇道,“你今天肯带我出席这个宴会,人家高兴嘛。”
闫君素拿出一支雪茄,芷苓为他点上,身子也软绵绵地靠了过去。
这男子,不过三十出头,父亲病故以后接管了家族的生意,上海最繁华的歌舞厅百乐门是他的,上海有一半的赌场是他的,上海最黄金的码头,也都是他的,他的名字,他的脸面,甚至他的脾气,都能让不少的人望而生畏。
芷苓不爱他。一点也不。
说为了金钱也好,地位也罢,她接近他,就像藤萝依附大树,找一个靠山而已。
【二】
芷苓去找如许,在靳家的五福银楼门口,因为衣饰招摇,来来往往的人难免多看了几眼。这也正合了芷苓的意,她巴不得有什么风言风语快点传到吟秋的耳朵里,好让她的计划得逞。
如许听了伙计的通报,从银楼里出来,问芷苓,“你来找我有事?”居然有些微的脸红。
芷苓笑道,“碰巧经过这里,就来看看,咱们也算老朋友了,有一阵子没见,想找你叙叙旧。”
如许赔笑道,“这似乎有点不太方便吧,你知道吟秋她……”
“我当然知道。可你怎么能因为她莫须有的猜测,就像鸵鸟那样,一头钻进沙子里呢。你总还得出来,不是吗?”
这个时候银楼的管事在门槛里喊他,说有客人立户需要他签字。如许像得了特赦令,迫不及待推搪了芷苓几句,便转身进去了。一摸算盘,手心里竟然沾满了汗。
芷苓悉知如许优柔的个性,虽然遭到拒绝,也并不在意。第二次又去了。这一次如许请她到银楼坐了一会儿,沏了上好的雨前龙井,两个人,很生疏的,断断续续说到茶凉。
第三次是偶遇。
如许替父亲应酬几位叔伯,回家途径百乐门,芷苓正巧从里面出来。
“闫老板呢?”他随口问。
芷苓说,“事情没有处理完,我只好自己先回家了,你不介意送我一程吧?”
如许就算介意,也不好推辞。跟芷苓走在一起他显得很局促,说话也甚少。芷苓问他,“为什么,你好像总是很怕我?”
如许故做惊讶,“是吗?怎么会呢,你想多了吧。”
芷苓掩着嘴笑,“怕是你想多了。”
如许更加窘迫了。偏巧沈府的大管家旺财醉醺醺的从酒楼里出来,看见如许和芷苓并肩走过去,他的眼睛瞪得比铜钱还大,怔了好一会儿才嘀咕道,“看来他是不想做沈家的女婿了,明知道小姐最讨厌这女人,还跟她走得那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