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终于还是狭路相逢。
某一日和陶醉在餐厅遇见潘磊,那么熟悉的面容,生生刺得我心痛。潘磊当时正和同事一起就餐,斜对面的桌子,三个人那样怔着,面面相觑。
一个星期的沉默,局面僵持。也许谁都在等对方的一句话,却迟迟没有谁开口。我们早就同床异梦。
但潘磊终还是忍不住先发了话,他说,芹芹,我会给你时间考虑。然后便搬离了我们居住六年之久的房子。
除了抱歉,我没有挽留。
4
陶醉拍出来的照片频频发往杂志,回收率却只有百分之十。从前积攒的资金,到如今渐渐被高额的摄影费用摧垮。
我跟他说,别做这么风险的事了,找个踏实的工作。陶醉沉默良久,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摄影是我的生命。
可你有了工作一样能兼顾摄影,不是吗?
陶醉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为自己偏执的行为做任何的解释。我第一次对他觉得陌生,究竟,他外表下隐藏的内心想法,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我瞒着陶醉去酒吧做了驻唱。那地方空气糜烂龙蛇混杂,眼神穿插的暧昧,满场纷飞。我坐在台上灯光最暗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唱,凌晨回家,狠狠睡上一觉。天明醒来,再继续写字。我的想法,便是挣钱。
半个月后我认识了明朗,酒吧新来的贝斯手,黑发及肩,有迷人的微笑。唱歌的时候我们在各自的黑暗影象里活动,看不见彼此的眼神,温暖或受伤。当灯光亮起,视线接壤,他才对我皎洁地笑,说,你的歌,真好。
连日的相处,长发的明朗开始在我脑海里成形。有殷实的家底纯善的双亲,到酒吧做贝斯手,只是明朗课余的爱好。是的,课余,他小我两岁,只是大学四年级的孩子。
5
陶醉再打电话约我的时候,说有照片被录用了,拿的一笔钱可以去吃我一直喜欢的法国大餐。放下电话,他已在楼下。
那顿饭,我只点了少且便宜的几个菜,推说自己肠胃不舒服。陶醉的关心,亦是洋洋洒洒。我看着这一桌残局,忽然有想哭的冲动。
从餐厅出来,路过我驻唱的那家酒吧,门口的服务生热情地招呼我。我怕陶醉知道其中内情,慌忙把头别到一边去。
陶醉拉着我问,好象那人在叫你。我不回答,他也只好深深浅浅跟着我的步子走了。
然而纸包不住火,陶醉终于知道我驻唱的事,当众凋谢。
他到酒吧找我,全是因为当天服务生与我打招呼的情节太蹊跷。他看见我,迷离的灯光下唱着矫情的歌,狠狠冲上台抢了我的话筒,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就那样站在酒红色的灯光下哭泣,肩膀抽动,满心是碎了的痕迹。明朗扶着我,季安芹,他说,别怕,有我。我追出去,清冷的大街,没有任何熟悉的身影。
我失去他了,我知道。
果然,陶醉没有回家,他甚至没有和我告别,说,再见,再见。就这样消失不见。
潘磊来找我,疼惜的眼色,不断流露。
他走了,我说。潘磊点头,他那样高大的男子,我第一次觉着他的萎靡。他说,芹芹,我在等你,一直在等。
我欲哭无泪。
6
明朗迅速和我说爱,在陶醉消失后的第七天。我玩笑地拒绝,你何以要接近我这样风尘的女子?明朗做出心疼的表情,季安芹,我不许你用风尘描述自己!
我服帖,在他一刹那的霸道之下,这被珍惜的感觉,我太需要。
周末我们一起下班,摩托车载我们去我空旷的小屋。百合花在阳台上怒放,明朗说,洁白如我。我在他疯狂的亲吻中泪如雨下,明朗,你还是孩子。
眼睛在那一夜刺痛难当,三个男人的影象重重叠叠从天花板掉下来,满屋飞溅。明朗抱着我发抖的身子,仍是说,别怕,有我。挣扎中我逐渐睡去,真希望,醒来的天空一片晴好。
潘磊重又对我说,芹芹,让我们再在一起。我摇头,我说我已有了明朗。但分明知道,我与明朗,且不论爱情,也终归没有将来。我说,潘磊,曾经我爱你,无论我将和谁一起,你都是我的过去。
一句话,将他伤了个彻底,我仍然只能说对不起。如果爱情就是不断的遭遇和错过,谁不想?谁又希望?
潘磊走后,我继续在不安与自责中和明朗交往,台前阴郁幕后活泼的孩子,我不清楚,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自己。我经常想起陶醉,不知,他此刻会在哪一个角落微笑或悲伤。忘了算了吧,陶醉终究是我生命里最旖旎的幻象。
明朗问我,你爱谁。我笑靥如花,我说,付明朗。这孩子,便像拿到最大的蟠桃一样,猴子似的开心。我一点一点痛开来,面对明朗的幸福无间,我不知道,又能撑到几时。如果像对待潘磊一样对他决绝,是不是短痛好过长痛呢?